然而起,一夜之間,紅綢換白幡。
這些事情,是官念入宮後,聽一個玩得好的小友講來的。他是個小太監,叫小順子。長相秀美、身形纖弱,就連那說話喘氣的聲音都是酥酥|麻麻的,透著股子媚勁兒。
官念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對他沒有多少惡感,而宮中的人卻大多瞧不起他。就連貼身伺候官念、脾氣溫和的小宮女青枝,也看不上小順子,還時常背著官念打罵他,叫他離伴月軒遠遠的,不要髒了這塊幹淨地方。
“這些人欺辱咱家,咱家也不生氣”,小順子彎著他那雙桃花眼,水波瀲灩地瞧向官念,用蔥白的指尖兒捏住她的鼻尖,“咱家是給陛下開偏門的,他們嫉恨著咱家,又瞧不上咱家,自然會打罵。”
“什麼是開偏門兒?”
官念記得她這樣問,那小宦官登時羞紅了臉,雙頰飄起兩抹桃色的雲霞,豔麗得駭人,“你個好端端的姑娘,問這樣的事情作什麼?”
然後,就是妖書和天火,這兩件事情太大了,大到連她這樣身在深宮的女人都能從仆役的口中聽到近乎整個事件的全貌。
在得知堂姐撞破了頭後,她也跑去重華宮想要探望,卻被那重華宮的侍衛攔在了宮外。那重華宮裏的大皇子,似乎不是很想要堂姐見她,又或者說,不想自己在堂姐受傷的時候去見她。
堂姐入宮,連銀梔都沒有帶在身邊,現下又不許她這樣的親眷探望,那便是將受傷的人整個囚在了那重華宮內。
但是官念想起之前在花園裏有過一麵之緣的大皇子,又念及堂姐看向那人時,眼裏的情緒,思來想去,還是消停下來,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伴月軒。
然後,就是一日又一日同樣的日子。不甚豐盛的飯菜,被克扣的分例,出去被人欺負回來哭哭啼啼的青枝,還有每日夜裏,偷偷跑來與她說話的小順子。
自那妖書和天火後,小順子愈發的消瘦了。他脖子上的痕跡愈來愈可怖,手腕和手肘上的青痕也層層重重地疊加起來,每日官念給他上藥時,他都要瞧著比前一日更消沉幾分。就連那素來掛著水的桃花眼,也逐漸地無神空洞起來。
“娘娘”,小順子忽然伸手,頭一次攥住她的腕子,“咱家是個賤人,但也有幾分本事。隻盼著娘娘不要嫌惡,學了這些,日後或許便可博得陛下青眼。”
小順子頭一次,爬上了她的床榻,也較她知曉了什麼是世間的極樂。
又是一夜,那天的月亮極圓,伴雲軒小小的內室裏,她躺在那雲一樣鬆軟的床榻間,累極,連那神情都怔忪起來,隻知道咬住下唇好抑製住口中的動靜,鼻間仍舊在難耐地喘熄。
小順子逆著月光,將黑發攏到肩頭的一側,俯下`身,撥開她濕漉漉的鬢發,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額角。
“娘娘,你真美,像花兒一樣。”
她想說,她再美,也不會美過月光下的小順子。他當時蒙在那霜白的月色裏,瀲灩著水光的兩眼,眼尾花似的卷起,帶著數不清的萬種風情和繾綣。
他的嘴唇柔又涼,可以叫人舒服到天上去,就連那滿是傷痕的身子,也像是被潑墨的梅花圖,美得驚心動魄。
然後,小順子就沒有再來了。
“青枝,你知道小順子去那裏了嗎?”
小丫頭的臉上已經看不見開始時的厭惡和抗拒,她努力遮掩著哀傷的心緒,裝作一副仍舊冷漠又討厭的神情。
“娘娘,那個小宦官昨兒前夜裏在陛下的榻上咽氣了。陛下震怒,命人當場裹了草席丟進了亂葬崗。”
“據說,那小宦官死得很是淒慘。”
“下`身的血止不住,將那抬人的擔子都染紅了,淌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