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她似乎是被扒光了衣服丟進那雪地裏,任由來來往往的人羞辱嘲弄。
她陡然笑了笑,心中升起濃重的屈辱、悲憤,甚至還有幾分對自己隱隱的嘲弄。
她知道,殷俶很惜命,惜命到近乎涼薄。
哪怕前世與他同甘共苦那麼多年,攀涉過那麼多險境,她都從沒有奢望過有朝一日能得殷俶的以命相護。
所有熟識他們的人都知道,殷俶有兩條命,一條是自己的,另一條是官白紵給他的。
可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他連命都不要了。
官白紵分不清自己的心中現下到底是什麼滋味,有妒意,恨毒了那陸蓁蓁;更有悲意,哀憐她自己。
似乎不管她如何做,哪怕是豁出去一條性命,在殷俶心裏,都比不過陸蓁蓁的一根手指。甚至,陸蓁蓁什麼都不用做,她隻消站在他身後,嬌弱又無依地挽住他的袖子,就能讓他甘願以命相互。
那她前世到底算什麼,今生又算什麼?
頭一回,官白紵麵對著殷俶,竟然生出些許退避的心思。她胸口悶悶的痛,不痛快極了。
瞧著那箭傷不在要害,官白紵索性掀開簾子,喚三思進來,自己從馬車裏退了出去。
三思剛踏上馬車,就見那原本還在昏迷的男子忽然睜開眼。
那雙隱藏在濃重夜色中的眼,黑沉沉地瞧著馬車的車頂,看不清情緒。
第33章 兩相疑(九)
陸蓁蓁坐在那晃悠悠的馬車裏, 懷中緊摟著琴囊。剛剛死裏逃生的丫頭白芷正跪在她腳邊,為她捏著酸軟無比的雙腿。
那流民衝進來的時候,白芷雖然在樓下, 但她是個警覺的,又站在後麵, 當時就繞著小道跑出了碧海樓,這才留得一條性命在。
她見陸蓁蓁神情鬱鬱,似有什麼憂心之事, 便開口詢問,“姑娘這是受驚過度,可不要再想了,不如先歇上一歇, 鬆鬆心神。”
陸蓁蓁撫著眉心,就要落淚, “我今兒瞧了許多死人,有幾個還是在我眼前被殺的, 心裏不大痛快。”
“姑娘就是心善, 那些賊人,就該死個十回八回的, 方才解恨。婢子聽旁人說, 今兒夜裏,不少家的貴女都遭了難, 被賊人糟蹋的糟蹋、擄走的擄走,那些公子哥兒也有不少命喪刀口。”
“好了”,陸蓁蓁不喜她話裏的那股子幸災樂禍, 出聲打斷, “若不是有叔遠相護, 隻怕我今日也要遭不少劫難。”
“他此番又受了箭傷,回去後我便要即刻去見伯父,入宮去照拂他。”
白芷聞言瞪大了眼,“姑娘,那殿下怎麼會中了暗箭?國公爺不是曾經稱讚過那位殿下武藝過人,怎會如此輕易受傷?”
陸蓁蓁抿了抿紅唇,低下眼眉,“神仙也有打盹的時候,你若不改這碎嘴的毛病,入宮便不帶你了。”
“婢子這就閉嘴”,白芷連忙咬住嘴唇,不再說話。
陸蓁蓁有些出神地盯著手裏的帕子,上麵還有幾痕為殷俶擦拭留下的血跡。她哪裏知道殷俶是如何中箭的。
當時她被嚇到幾乎丟了三魂七魄,根本不清楚那支箭從什麼方向來、又是何時而來。
待她回神,殷俶已然中箭就要跌落到地上,被她出手扶住。
想著他跌倒前視線的方向,不知為何,她的心頭湧上些許不安。
卻說身為一個女子的陸蓁蓁這廂還有精神揣摩那殷俶中箭的緣由,那廂的高年則是在半暈半醒中被小廝們抬回了府上。
高韋聽說自家那個隻知道耍嘴皮子的廢物兒子被抬了回來,氣得胡子都掉了一把,拎起軍棍抬腳就衝進高年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