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又是陣陣收緊,胸口發悶。他不是因著她的頂撞發怒,而是氣在她敢在自己麵前如此漫不經心地提起陸皇後,就好像那是一個與她無關緊要的人。
可他不能將這種隱秘的憤怒宣之於口,因為心裏的另一個聲音正牽拽著他,勸誡他官白紵已然沒有什麼必要去特意看護他的感受。
她正在朝一個自己想要看到的方向轉變,不再牽涉過多的男女之情,君君臣臣,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殷俶緩緩鬆開了握著的扶手,靜靜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官白紵。
她正努力地睜著眼,不叫自己掉淚,隻是眼圈仍舊紅了,似乎真的委屈到了極致。她其實是更適宜於這樣柔弱的姿態的。
就像那幾乎要被露水壓折的花枝,在那搖搖欲墜中更顯出幾分風韻。
他忽而很想站起身去牽她起來,如之前一般。隻是腦海中又紛亂地閃過前世無數的片段:她坐在冷宮中愈來愈細弱的身形、那西南煙塵裏被血染紅的白裙,似乎還有些湮沒在極深黑暗中的零星片段,他瞧不清。
殷俶回神,“既然知道,便省了爺的力氣。”
官白紵瞧著殷俶冷肅的眉眼,半晌後,慢慢地支起身,從地上站起來,挺正了身姿,朝殷俶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年關一過,鴉娘便會拾掇著離宮。離宮前,鴉娘會把該布置的東西打點妥當。”
男子鬆下眉眼,神情複又溫潤下來,“如此甚好。”
“離宮後爺仍舊會叫三思遞消息給你,如有要事,你便去尋高年。”
他講了一半,忽而頓住,片刻後才又接了下去,“你去找他約好時間地點,爺來見你。”
“仆省的”,官白紵聞言輕輕一笑,除了那微紅的眼眶,好似一切都如尋常。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懷揣著的某種卑微又堅韌的綺念,她的所有勇氣,終於是在這一刻徹底破碎了。
宛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似那促使千裏堤壩潰於一朝的蟻穴。她已然失掉了再去強留在他身邊的勇氣。
官白紵陡然生出一個念頭,若是今生她和殷俶都能回來得再晚一點,那夜浮碧閣他與她仍舊荒唐又牽強地被迫有了肌膚之親,她或許仍舊能如同前世般依舊恬不知恥地待在他的後宮裏。
可今生他避過了那場禍端,她也不再有強留的餘地。
官白紵慢慢地抻展衣袍,竭力讓自己體麵地退出去。殿門合上的前一刻,她從那即將閉合的門縫裏,瞧了殷俶最後一眼。
她看見他仍舊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堂內,那高高的主座上之。日光如練,穿梭斜逸進殿內,化為一道道金光。殿內的各種華貴的陳列都在這樣的光芒中熠熠生輝、璀璨奪目。
然而這些光亮和珠寶的光輝卻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就一人麵對著滿殿的璀璨與光輝,獨自坐在那陰影中。
她忽然在耳畔聽到有人在哀戚的祈求,他素來低沉從容的嗓音慌亂到不成樣子,那哀戚的話語卑微到泥塵裏,聲聲泣血,嘶啞不已。
這個聲音瘋了似的鼓噪著她的心,他求她回頭再看一眼,哪怕隻是多看一眼。
官白紵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驀地回過身。
光影疏斜,宮門已然緊閉,太監伯柊正拱手垂袖,半彎著腰,朝著她恭恭敬敬地行禮。
第41章 兩相疑(十七)
官白紵隨意尋了個由頭出了宮, 一來是避開殷俶,二來也是為自己出宮後尋一個住處。官白紵還是要為他做事的,殷俶自然不會在銀錢上虧待她。
臨近年關, 整個都城都陷入了沸騰又歡喜的氛圍裏。街道兩廊雲集了各種叫賣的商販和賣藝的奇人異士,歌舞百戲、鱗鱗相切。看熱鬧的百姓都擠上街頭, 笑鬧著推推搡搡地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