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霽聽出紀時晝語氣裏的失望,可憐巴巴望著他,還辯解說不是繼父打的,回到宿舍身上的傷也嚇壞了舍友,都以為是和紀時晝打架了。
畢竟之前兩個人的關係就很僵硬,有好幾次方霽主動打招呼,紀時晝都無視了他,大家都覺得兩個人鬧掰了,此後更是沒看到他們同時出現過。
高考結束後紀時晝沒有立刻走,而是選擇留在那棟複式樓裏一段時間。
他不是在等方霽反悔,畢竟是方霽先失約的,他隻是不想那麼快回師家。
紀時晝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可洗衣液和留香珠都是方霽買回來的,現在衣服掛在陽台滿是那種味道。
和方霽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屋子裏處處都有兩個人的身影,午後露台意義不明的牽手擁抱還有接吻,想不到是薄荷味還是茉莉花香,隻記得唇齒柔軟,少年的眼睫微微顫唞。
紀時晝不想承認是自己先心動,明明最開始是抱著最頑劣的想法,想要看看對方比自己還要慘淡的人生,可方霽總有那麼多愛可以付出,付出又不要回報,甚至還分出來一點給他。
他就想要更多。
紀時晝唯一一次允許某人有比他還重要的東西,賭自己會不會被拋下。
結果還是和從前一樣。
他不合時宜地想到師瓊曾經養過一條小狗,女人剛開始還很喜歡,每天抱在懷裏,後來懶得管了就交給保姆。紀時晝當時正是叛逆的時候,時常不在家,後來保姆被辭退,新的阿姨並不知道這條狗的存在,狗放在花園裏沒人管,很快就死了。
師瓊總說那隻狗是被他刻意忘記的。
可明明是她先不愛它,讓狗死掉了。
紀時晝想了很久,最後還是踏上通往鎮子的公車,還是去了方霽的家,然後從一地的碎片和女人的哭泣聲中把方霽挖了出來。
午後的陽光落在破碎的玻璃杯上熠熠發光,家裏沒有一件完好的東西,女人蓬頭垢麵把小男孩死死護在身下,望向方霽的眼神絕望而傷感。
方霽的手上有口子,血順著手指滴答滴答,臉頰也有青紫的傷,問話卻很平靜:“他們什麼時候再來?”
話音剛落,門口的“哢嚓”聲引人注意,是有人踩在碎片之上。方霽迅速回頭,以為是之前那幫人又回來了,便擺出防備的姿勢,看清來人後恍惚那玻璃也紮進自己心裏。
兩個月前方霽才知道許豪欠下一大筆賭債,之後許豪被砍下兩根手指,第二天便人間蒸發了。
方母六神無主,隻有方霽勉強穩住了,答應媽媽自己不會走,也沒辦法走。
許豪已經跑路,剩下他們母子就被盯住了。
那天跟著紀時晝去車站前方霽想了好多,最後說出口的隻有對不起。
如果沒有遇到紀時晝,他不會有那麼多向往,不會有住所可去,小晝已經給予他很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等高考結束,少年會有新的未來,比在這裏好一千一萬倍。他已經上網查過很多遍,曙城是個好城市,紀時晝會有更好的生活。
他會離開,而他必須留下來。
可紀時晝不是師瓊,師瓊總說他們相像,卻從未真正見證過少年的成長。
當初紀時晝惡劣地任由丟失手鏈的女孩以為手鏈是他拿回來的,並且不加一句解釋,看到方霽臉上茫然又凶狠的表情,還露出笑容來。
從沒想過是他先栽進去,是他把方霽從繼父手裏救下來,早在方霽手撐在砂礫上仰望他,陽光落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