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蕪不由得心下生暖,劉嬤嬤承的是老夫人的命,這是她那祖母怕她教人看低,在暗暗替她撐腰。

劉嬤嬤走後,銀鈴與銀鉤躊躇在原地,她們也不知新主子的脾性,再加上方才那番話,一時頗有些手足無措。

她們先前都是在府中幹雜活的,沒近身伺候過,聽伺候大姑娘的幾個姊姊說,這可不單是個端水送茶的輕鬆差事,雖月晌高了些,但要時時揣測主子的心思,擔驚受怕,生怕主子一個不高興降罰,實在磨人。

碧蕪見二人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抿唇笑了笑,她也幹了十幾年伺候人的活計,怎看不出她們的心思,也算明白劉嬤嬤為何要挑了這兩個年歲小的貼身伺候她。

幹幹淨淨白紙似的,少了許多歪歪繞繞的心思,後頭也能更好收服些。

“我有些累了,可否備些熱水,讓我擦個身子。”到底還是碧蕪先開了口。

兩個小婢女見她笑意柔和,不像是刁鑽難伺候的,心下一鬆,忙應聲下去準備了。

碧蕪任由她們幫著自己沐浴更衣,待在綿軟的衾被上躺下,看著銀鉤放下那黛色的軟煙羅床幔,熄燈離開後,方才在黑暗中盯著帳頂長歎了口氣。

如今這逃離譽王府的第一步算是達成了,可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其實碧蕪並沒有想好。

她將手輕輕覆在平坦的小腹上,秀眉微蹙,雖不知回到安國公府到底是對是錯,但在被發覺有孕前,她得想好對策才是。

縱有些心事重重,但碧蕪閉上眼睛,提心吊膽一日後生出的濃重疲憊還是令她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透過雲紋雕花窗欞,碧蕪瞧見外頭天色蒙蒙,還未大亮,估摸著應是卯時前後。

守在外頭的銀鈴聽見動靜掀簾入內,見碧蕪已從榻上坐了起來,忙上前打起床簾道:“姑娘醒了,這天還早呢,怎不再睡會兒。”

碧蕪笑著搖了搖頭,今日已算是貪睡了,前世身為奴婢,自然不能比主子起得遲,因而不管寒冬臘月還是酷暑三伏,往往天還暗著,她就得起身幹活。

見碧蕪沒了睡意,銀鈴便喚人進來,伺候她更衣洗漱,碧蕪倒沒怎麼讓她們動手,能做的都自己做了。

待坐在那枚折枝海棠雕花銅鏡前,才隨口問了一句:“這身衣裳是哪兒來的?”

銀鈴銀鉤給她穿的是一件鵝黃的織金眉子折領衫,下頭搭的是一條湖藍的繡花珍珠羅裙,都是價值不斐的料子。

“老夫人想起姑娘沒有可穿的衣裳,命城西的鋪子連夜趕製出來的,來不及替姑娘量尺寸,看姑娘的身量與大姑娘差不多,便用大姑娘的尺寸做的。”銀鈴說著,替碧蕪整理了一下衣衫,“不過,姑娘似乎更瘦削,到底是大了些。”

一旁的銀鉤緊接著道:“但也不妨事,劉嬤嬤說今日就讓鋪子的人親自來給姑娘量尺寸,裏裏外外好生做幾套衣裙。”

她邊說著,邊展開妝奩問:“奴婢給姑娘上妝吧,姑娘瞧瞧,鍾意哪盒水粉?”

碧蕪沒應聲,因她正對著銅鏡中自己的臉愣神。

她微微側過腦袋,忍不住抬手在自己的右頰上輕柔地拂過,那觸♪感不再是凹凸不平,而是光滑細膩令她有些恍惚。

為了逃出譽王府,這幾日她都憂心忡忡,幾乎快忘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還未被毀容。

第4章

進宮

念及往事,碧蕪垂首眸光微黯。

“姑娘?”銀鉤見她久久不應聲,以為是自己哪裏惹了碧蕪不喜,膽戰心驚道,“銀鉤若哪裏做得不好,姑娘責罵便是,奴婢一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