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輾轉送到了登基不久的成則帝手上。
成則帝看著信沉默了一夜,翌日便令齊王妃長兄鄒肅行領兵十萬攻打西澤,命他務必奪回公主。
大昭軍休養生息那麼多年,將士們皆還念著當年破城之恨,割地之恥,一個個戰勢高昂,不過四個月,不但奪回了丟失的城池,還攻破西澤邊防,一路直搗西澤王庭。
西澤新帝嚇得魂飛魄散,忙命使臣獻上降書,交出了喻澄寅。
來親自接公主的依舊是當年的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隻不過他們如今都已封了王。
時隔六年,喻澄寅再次見到兩位哥哥,眸中難得顯出幾分清明,然她並未號啕大哭,隻靜靜地淌著眼淚,道了一句“帶我回家”。
她坐上了回大昭的馬車,麵上雖存著笑意,但身體卻一日弱過一日,軍中的大夫診斷過後,回稟說公主常年服毒,如今五髒俱全,已是回天乏術。
她早已不想活了。
喻景彥和喻景煒日夜輪流陪著自己這位曾經再活潑愛鬧不過,如今已被折磨得沒了人樣的妹妹,眼看著她逐漸衰弱,甚至連喝水的氣力都沒有了。
在進入靖城的那一日,她躺在喻景彥的懷裏,看著遠處山頭冉冉升起的旭日含笑滿足地閉上了眼。
喻景彥和喻景煒在靖城停靈三日後,扶柩回京,將六公主葬於皇陵。
再兩月,大昭軍奉成則帝之命攻破西澤,屠盡西澤皇室,徹底吞並西澤土地。
自此,西澤國滅。
碧蕪回憶著前世種種,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自古和親公主都沒有什麼好結局,若此生靖城仍和前世一樣被敵軍攻破,隻怕這位單純的六公主亦難逃和前世一樣的厄運。
在骨肉親情和家國存亡之間,永安帝隻能選擇後者,作為皇帝的女兒,雖錦衣玉食,人人豔羨,可不過囚於籠中的金絲鳥,隨時可能被轉贈於人,成為利益的犧牲品。
喻淮旭還以為碧蕪在想蕭鴻澤之事,不由得用小手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奶聲奶氣地安慰道:“母親,舅舅不會有事的,他福大命大,定會平安回來。”
碧蕪聞言,抿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旭兒的腦袋,“嗯,旭兒說得對,你舅舅是有福之人,定然會打勝仗,然後平平安安地回來。”
喻淮旭喝了一口梅花粥,看著母親憂心忡忡卻故作堅強的模樣,暗暗垂下了眼眸。
他方才的話倒不僅僅隻為安慰他母親,前世他也讀過不少兵書,對用兵之道也多少了解一些。
麵對兵力比自己多上一半的西澤軍,他這位舅舅尚且能夠抵擋,守住城門不破,隻消再熬過幾日,待更多將士病愈,想來大昭軍定會恢複往日雄風。
前世,他在父皇的禦書房中讀到過關於這一年戰敗的案卷,才發現在永安二十七年,即兩年後,永安帝無意間得知了當年的真相,可那時永昌侯府已然被抄家,承王也被貶至封地,永不得回京。
為了掩蓋這樁醜事,永安帝最終選擇了隱瞞,秘密處置了剩下的相關人等。因若天下百姓知曉,靖城戰敗,城池失守並非全是因外敵侵略,而是禍起蕭牆之內,定然會對皇家,對朝廷徹底喪失信任。
這便是皇家,高高在上,尊貴威儀不過表象,光鮮之下,是自私自利,汙濁與肮髒。
思至此,喻淮旭抬首看了碧蕪一眼,前世,他母親一直道他父皇是個明君,卻不知他父皇實際也不過是再自私卑鄙不過的人,為了他母親,他父皇甚至不惜施計欲一點點從根處徹底打垮蘇家。
但後來……
喻淮旭蹙了蹙眉,實在想不起之後的事,也不知他父皇究竟成功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