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那日,東邊諸王齊聚筵席,多年未見的兄弟重聚,成則帝龍顏大悅。
酒過三巡,成則帝一時興起,提議在殿中與寧王對劍助興,點到為止。
分明是表演,成則帝卻幾乎劍劍直指寧王要害,在寧王蒼白的麵色中又笑著將劍移開,好似戲弄他一般。
就在收尾之際,成則帝手中的劍再次指向寧王咽喉,這次卻是未停,眼見劍尖即將刺入血肉,寧王不得不提劍還擊,不料下一瞬,成則帝再次收住了劍,而他的劍卻是直直刺入成則帝的心口。
鮮血四濺,殿中一片驚呼,喻淮旭飛奔上前抱住了自己幾欲倒地的父皇。
緊接著,蕭鴻笙帶兵攻入,以刺殺陛下,叛亂謀反的罪名拿下了寧王和其他兩位王爺。
喻淮旭看著鮮血止不住從他父皇胸口流出來,怎麼也捂不住,終究絕望地哭出了聲兒,他很清楚,方才寧王那箭,他父皇本可以躲避,他是自己迎上去的。
他父皇從一開始便存了尋死的心。
他父皇躺在他懷裏,抿唇笑了笑,艱難道:“朕才發現,一眨眼,你竟長這麼大了……旭兒,除了你母親,父皇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父皇無法為你做太多,隻能用這將死之身最後為你鏟除幾個障礙,將來的路便要你自己走了……”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喻淮旭總覺得,他父皇應是透過他,看到了他母親的影子吧,以至於最後離開時,都是笑著的。
他父皇遇刺駕崩後,寧王等人也很快因謀反叛亂被處以極刑,年僅十六歲的他在十一叔和十三叔等人的幫助下登基,次年改年號為洪靖。
他繼位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他母親為太後,與他父皇合葬皇陵。可即便如此,母親和父皇的死,就如梗在他心頭拔不掉的刺,令他常常夢魘,夜不能寐。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當初喝的那碗銀耳湯毒性太強,即便提前飲了解藥,身體裏仍是存了餘毒,這毒本有得可治,可他整日鬱鬱難寐,身子漸弱,終是讓毒快速蔓延到了五髒六腑,到底在他身上留了病根。
僅繼位三年,他便常是夜咳不止,他知道,自己大抵是長壽不了了。
群臣上奏請他選秀立後,他卻是一拖再拖,後宮始終空懸,年歲一長,外頭到底生了奇怪的傳聞,貼身內侍孟九說給他聽時,他也隻淡然一笑,繼續埋頭批閱奏折。
他自沒有龍陽之好,隻這病弱的身體,沒必要拖累他人,更沒必要拖累他心愛的女子。
無人知曉,十五歲那一年,他出宮去尋老師,曾在裴府花園裏,遇見了一個明媚的小姑娘,一見傾心。
他本想著,等她再大一些,便請父皇賜婚,讓她做自己的太子妃,他還要將她帶到自己的母親麵前,給她瞧瞧她未來的兒媳。
但後來,他沒能等到她長大,卻已是物是人非,母親沒了,父皇也死在了他懷裏,他看來也活不到太長久的歲月。
於是,他親自為她挑了一個好夫婿,在一個豔陽高照的春日裏,遠遠目送她上了花轎,嫁予他人。
那個姑娘,就叫裴覓清。
洪靖六年,喻淮旭下旨封趙王嫡次子皇太弟,召其入宮,親授政事。
他在位十二年,也寂寞了十二年。
他是在二十八歲那年死的,死前,他讓孟九扶著他去了東宮,最終,在這個與他母親和父皇擁有最多回憶的地方,想著十六歲前最快樂的日子,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去和父母親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