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蕪立在原地,看著男人的身影在殿中遊遊蕩蕩,在她身側留下無數殘影,他一遍遍地上香,日日同那副棺槨訴說心事,身形逐漸瘦削下去。

她想同他說話,告訴他不要再這樣,可看著男人失魂落魄折磨自己的模樣,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無助地蹲下`身子哭起來。

她知道旭兒騙了他,前世,她死後,他根本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停了下來,他打開殿內所有的窗子,讓暖陽照了進來。

他對著旭日和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次行到棺槨前,用手一寸寸在棺蓋上撫過,好似在撫摸棺中人的臉,他已是形銷骨立,麵色蒼白,聲音中都透著幾分虛弱無力,可他還是抿唇露出笑容,對著那副棺槨柔聲說著話。

“我久不在朝,東麵那群小子狼子野心,竟是欺負到了旭兒頭上,可我們的旭兒怎能就這般任人宰割呢,我躲了那麼久,也該出麵,為旭兒做些什麼......”他目光久久地留戀在棺槨上,許久,狀似平靜的聲兒裏卻透出幾分喑啞,“今日應是最後一回這樣同你說話,阿蕪,若有來世,隻希望,你就別再遇見我了吧......”

聽見“最後一次”,碧蕪心下頓生出不好的預感,她抬手想要去抓住他,可指尖卻穿過男人的衣袂,隻能看著他神色決絕地出了殿門,漸行漸遠。

殿門再次閉合,無盡的黑暗也隨之迎麵而來,碧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不知等了多久,才見殿門複又被推開,回來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隻此時他雙眸緊閉,渾身是血,一把劍尚且插在他的胸口,可人卻已是沒了氣息。

她聽到旭兒悲慟的哭聲,亦忍不住掩麵失聲痛哭起來。

她是哭著醒來的,睜開眼便見銀鈴銀鉤站在床榻前,擔憂地看著她。

想起夢中種種,心尖疼得厲害,她到底忍不住又滴滴答答掉起了眼淚。

銀鈴銀鉤見她哭成這般,手足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洶湧的淚水將衾被濡濕了一大片,可碧蕪仍是絲毫止不住淚意,胸口一陣陣地發悶犯疼。

什麼退位,什麼長壽……

前世他根本就是在她之後沒多久,也跟著走了。

碧蕪驀然很想見他,一刻也不願多等,她強忍住淚意,背手擦了擦臉,讓銀鈴銀鉤伺候她更衣梳洗。

對鏡梳妝時,卻見有宮人來稟,說外頭有人求見。

碧蕪秀眉微蹙,可她急著去成則帝那廂,便推說有事不見。

宮人出去傳話,然很快又回來,說那人讓她問問皇後娘娘,心裏的執念放下了嗎?

碧蕪聞言稍愣了一下,隻覺這話有些耳熟,細細一問,方知求見她的是個老道,思忖半晌,這才答應將人放進來。

宮人應聲出去,很快便將人領了進來,碧蕪乍一看清那老道的臉,不由得蹙眉,她認得此人,正是先前與旭兒在街上遇到的“江湖騙子”。

銀鈴顯然也還記得這老道,登時不悅道:“呀,你這臭道士,怎的騙人還騙到宮裏來了!”

那老道充耳不聞,隻對著碧蕪施了一禮,“貧道見過皇後娘娘。”

碧蕪亦是滿腹疑惑,但還是好聲好氣地問道:“不知道長緣何會出現在宮中?”

“回皇後娘娘,貧道是來為陛下辦事的。”老道恭敬地答,說著,朝銀鈴銀鉤看了一眼,又道,“貧道此趟來,是有事想對皇後娘娘說。”

他這意思不言而喻,雖銀鈴銀鉤不大願意,但碧蕪還是抬手讓殿內人都退了下去。

碧蕪曉得成則帝和太上皇不一樣,並非是會信奉鬼神之說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請一個道士來宮中,她狐疑地看著那老道道:“不知陛下請道長來,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