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淮旭聞言懵了一瞬,旋即坦然地笑道:“還算好吧,後來,我繼承了父皇的皇位,在位期間,也算勤勤懇懇,自覺沒有辜負母後的期望。”
“那便好,那便好。”碧蕪笑起來,隻消旭兒過得好,她便心滿意足了,她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父皇呢,他,過得可好嗎?”
喻淮旭到底不忍心告訴他母親真相,他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母後您去世後,父皇很傷心,過了沒幾年,他就把皇位傳給了我……父皇還算長壽,隻是餘生他都在想您,一直覺得很對不起您……”
他說罷,抬眸觀察著碧蕪的反應,見他母後頷首,抿唇輕笑了一下,一顆心才落了下來。
那些殘忍的往事隻消他一人知道便可,至於他母後,沒必要再知曉。
她隻需知曉他父皇真的很愛她,與他父皇這一世好好的,便夠了。
初春的暖陽自窗外透進來,將枝葉和窗欞的剪影映在榻桌上,母子二人隔著遙遠的兩世,默默地交談著,直到一個時辰後,喻淮旭才在孟九的催促下,起身離開。
喻淮旭走後,碧蕪一人在空蕩蕩的正殿內,默默坐了許久。
近酉時她才召銀鈴進來,教她命禦膳房多備幾道菜,她想與陛下一道用晚膳。
銀鈴應聲退下,然到了晚膳時候,卻不見成則帝來,碧蕪覺得有些奇怪,便差宮人去問,半炷香後,宮人回來稟,說陛下政務繁忙,恐是沒辦法來用膳了,讓她不必等,晚間也早些歇下。
聽得此言,碧蕪點了點頭,隻覺有些失落,草草吃了些,翻了幾頁書,就沐浴更衣睡下了。
或是沒了那煩擾她多年的心事,嗅著那幽淡的安神香,她幾乎一沾了軟枕便睡了過去。
隻,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她仿佛來到一個殿中,殿內空蕩蕩的,燭火昏暗,明滅不定,她看見殿中央立著一副棺槨,與旭兒當初用過的那副棺槨有幾分相像。
棺槨旁有一張供桌,其上香煙嫋嫋,桌案前,站著一人,碧蕪隻覺那人的背影很是眼熟,她緩步上前,很快便認出了那人。
是陛下。
他蒼白的麵容與最近幾日她見過的他很是相像,隻看起來更是憔悴,雙目空洞,宛若遊魂。
碧蕪心口一滯,說不出的難受,她低低喚了一聲“陛下”,可男人無動於衷,似乎並未聽見她的聲音。
他隻拖著步子,靠著棺槨坐下,長歎了一口氣,露出些許苦笑,緩緩道。
“阿蕪,今日又是不曾夢見你,想來你應是恨透了我,就連來夢裏見我一麵都不願意。”
乍一聽見“阿蕪”二字,碧蕪不由得驚了驚,她看向那副棺槨,才明白躺在裏頭的人是她。
那廂的男人還是喃喃著對著棺中人說話,“我從來自以為將你護的很好,卻不曾想過我才也是害你最深的人。若當初梅園那夜我忍住了未動你,抑或是在你入宮後選擇將你嫁給裴泯,你過得會不會比如今更好些。”
他說至此,露出自嘲的一笑,“可應是不可能了,因重來一回,我大抵也對你放不了手。”
這話倒沒錯,重來一回,他亦隻會誆騙她,欺負她,想盡法子將她束在身邊。
碧蕪隻覺鼻尖一酸,正欲向男人走去,卻見倚靠著棺槨的身影驀然消失不見了,一眨眼的工夫,他複又立在供桌前,燃了一柱香,看著嫋嫋的香煙,或是覺得有些諷刺,他驀然低笑了一下,看向棺槨道。
“阿蕪,那道士說,你被人奪了氣運,在劫難逃,注定命不久矣,他還說我能將自己的氣運給你,保你來世平安順遂,我分明不信命的,可這麼荒唐的話我竟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