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歎口氣,“你們這離南方遠,估計消息還沒傳過來,南方種水稻的地方遭了災,七月那陣突降暴雨,還連下了半個月,水稻就算再喜水,也禁不住暴雨衝刷,日日夜夜泡著根啊。”

他說到這兒一拍大腿,“原本還能救,把秧苗刨出來重新種一茬,總會有些收獲,不至於顆粒無收,結果就半個月之前,又鬧了蝗災,葉兄弟你不在南方是不知道,那遮天蔽日的,一隻隻蝗蟲趴在莊稼上啃食,那啃的不是水稻,而是農戶的血肉啊!”

這番話聽得葉家人全都呆住了,葉瑜也不例外,不過他思考了下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蝗災不是通常發生在北方幹旱之後嗎?俗話說大旱之後必有蝗災,南方水係發達,環境潮濕,根本不適合蝗蟲繁衍啊。

蘇糧商對此表示並不清楚,他說:“我隻聽說是蝗災,可能不是蝗蟲,而是其他的蟲子肆虐吧。”

然後又問道:“你們可還要買水稻?今年的水稻不是在南方收的,而是在涿郡那塊收的,因此數量不多,要買的話可得盡快。”

涿郡相當於現代的河北一帶,那邊可以引水種稻,雖產量不高,但總有些收獲。

好在白米雖然貴,但還沒貴到他們家吃不起的程度,再加上葉父出去打聽了一圈,見白米價格皆是在五百文以上,蘇糧商的價格竟算是最低的,所以他回來後便向他買了十鬥白米,準備存在家裏慢慢吃,按照現在的價格,十鬥白米便是五貫錢。

縱然是不缺這些錢,但葉老太掏錢的時候還是心疼得不行。

直到葉家男人們趕著驢車把五大袋白米搬回來的時候,看著白花花的大米放進地窖裏她臉上才露出些許笑意。

做完一筆大生意,蘇糧商心情格外暢快,因此他又透出個消息,“今年朝廷可能要額外征收賦稅,葉兄弟你們家最好早做準備。”

聽到這話,葉父皺了皺眉,頗有些納悶地問:“前兒不才剛征收過,怎麼不那時一起收了?”

“誰知道隻不過是短短半個月南方就遭了災呢,那邊不說是顆粒無收,卻也差之不遠,水稻產量高,也因此養活的人多,他們家家戶戶跟豬似的下崽,這一下天災無情,他們拿什麼養活全家老小?還不是得靠朝廷賑災,但…”

蘇糧商的言下之意,葉家人都懂。

但如今朝廷哪來的多餘糧食賑災呢,糧倉裏是有陳糧,然而真能到災民手中的也不知有多少。

葉老頭抽著旱煙歎一聲,“老天爺真是造孽啊。”

隨著這些話屋裏氣氛漸漸沉悶下來,過了一會兒,蘇糧商開口安慰道:“南方林子多,他們雖沒有糧食吃了,到林子裏采摘些野果野菜,怎麼著也能活下來,或者抓水塘裏的魚,林子裏的野兔。更何況哪家沒有存糧,省著點吃,足夠熬到明年開春。”

開春後日子就好過得多。

這倒也是,又不是北方幹旱,一點綠色植物都沒有,遠的不說,就說導致村裏吳家和王家從河南郡逃難過來的那次幹旱就是極嚴重的,土地幹裂,但凡能吃的都讓災民掘地三尺扒了出來,到最後連土都沒放過,有許多人都是被土給撐死的。

南方的情況怎麼說都比那次要好。

原本葉家人準備把家裏的糧食賣出去一部分,畢竟今年收獲太多,他們家吃不完,但自從得知了南方遭災的消息,他們就歇了這個心思,吃不完可以留著,反正土豆和紅薯可以切片曬成幹,或者做成紅薯粉條和土豆粉,能保存很久。

葉父還特地去了一趟村長家,把蘇糧商所說的事情告訴給村長,末了,說:“既然朝廷今年有可能要額外征稅,不如咱們的糧食暫且留著,萬一稅高,還能用糧食抵。”

村長在心裏合計一下,覺得他說的沒錯,便點頭道:“是該如此,我這就召集村裏人到祠堂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