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隻剩下刀切火龍果的聲音,薑意如把火龍果全裝進盤子裏,才緩緩開口:“知道又怎麼樣呢?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不了解你的人,對你來說也無關緊要。”
“媽媽知道,那些話在你身上的確會痛,但再痛也會過去的。”薑意如用牙簽戳了一塊火龍果,遞給她,“我說過了,不開心就回家,有媽在。”
當年的事也不問嗎?
薑思茵呆呆地接過那塊火龍果。
那放縱妄為的四年,也不問嗎?
薑意如沒再問,把水果端出去:“吃吧,我去熱牛奶。”
第二天,薑思茵去療養院看了外公。
這十年來,外公一直是持續性植物狀態,通俗地說,就是植物人。
療養院和特護的錢是分開算的,為了省點錢,薑意如一周請六天特護,超市做六休一,剩下的一天她自己來。
今天超市行政部有會,關係到退休後的工資級別,薑意如不想缺席,正好薑思茵在家,就替她去了療養院。
這還是她第一次獨自過來照顧外公,換床上用品,換尿袋,打掃房間,給屋裏的花草澆水,外公喜歡君子蘭,薑意如便在屋裏種了幾盆君子蘭。
看陽光照在油潤狹長的墨綠色葉子上,薑思茵突然想起在帝都的陽台上,那幾株堅強求生卻最終難逃厄運的芍藥。
那個人溫柔的樣子,那天心碎欲絕的告白和挽留,炙熱無比的懷抱,也在頭腦裏變得格外清晰。
昨晚收拾房間的時候,找到了那次他借給她的皮手套,忘了還給他,留著也不會再有用了。她把手套和霍希窈的照片放在一起,裝進一個陳舊的糖果盒。
都一樣,是歸塵入土的東西。
每當有什麼逝去,總會有人要流淚。
她也放縱自己流了一場淚。
“薑立國,醫生查房。”清脆的女音將她思緒拉回來。
薑思茵回頭一看,是個年輕女護士,站在醫生旁邊。
“你是薑立國的孫女吧?好久沒見了呢。”
“嗯,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了。
她把這些繁重的生活丟給媽媽一個人麵對,好久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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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沒發現,孟老師最近很不對勁?”
“咋了?”
“除了吃飯就是在手術室,一台接一台,這就是鐵人也扛不住啊。”
“那孟老師是金剛人吧……”
“噗嗤——”
“打個賭,他明天會不會倒下?”
“找死吧?當心他削你。”
“欸,你們說他是不是失戀了?”
“他戀過?”
“可這明明就是失戀的狀態啊……”
“23床和26床醫囑開了?吳國強什麼時候能做CT?明天的病例報告準備好了?”
突然從身後飄來的靈魂三連問,讓正在八卦的一群實習生脊背一涼,渾身顫唞地回過頭,對來人擠出尷尬又諂媚的笑。
“孟,孟老師……”
“我我這就去……”
“那個我去聯係影像科……”
“我我我去寫報告!”
一群人交代完自己的任務,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孟清時扯了扯唇,拿起突然響鈴的電話:“喂?”
不知電話裏說了什麼,他沉寂已久的神色終於稍霽:“好,拜托了,我讓她聯係你。”
下午,他和人約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剛進去,就聽見一道清甜的女聲:“孟醫生,這裏!”
孟清時循著聲音看過去,唐杏坐在最角落的卡座裏,穿著工作室設計的新款旗袍,氣質婉約而不顯稚嫩的粉色,他腦中不禁勾勒出另一個人穿上這身旗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