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麼緊張,咱們隨便聊聊。”楚風招呼侯德祿坐下。
他坐到凳子上,仍然腰板筆直,身形淵渟嶽峙,自從做了船長,那就是楚大人漢軍的編製了,他把當年父親的風範,學得淋漓盡致。
“聽說你打士兵打得很厲害?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回總督的話,標下以為隻要打得公平,打得在理,對事不對人,士兵就沒有任何意見!”
侯德富在旁邊笑道:“有個周莽子,外號叫做水牯牛,力氣大,升帆落帆都是把好手,就是人有點傻,被我弟打了幾次才靈醒點,昨天下午我聽他說笑,說是三天沒挨打連皮都癢癢,上了桅杆不曉得手腳該往哪兒放了。”
楚風聞言大笑,侯德祿也繃不住了,嘴角微微一翹。
楚風又問道:“挨打受了傷的士兵,你會不會給開個營養小灶,或者私底下又去安慰安慰?”
侯德祿麵色一正:“標下以為,帶兵,就得講個厚賞重罰,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事情絕對不能做,要賞,賞得歡天喜地,要罰,罰得哭天喊地。當兵的都有腦子,詐詐唬唬的手段搞不得。”
“好!”楚風一挑大拇指,“侯德富,聽見了嗎?你弟弟比你能啊!”
“稟大人,這些都是我哥教我的。”侯德祿紅著臉說。
啊?楚風不敢相信的瞧著他哥,這家夥整天嬉皮笑臉的,沒看出他還有這一手。
侯德富抿嘴“嫣然”一笑,趁楚風惡寒之機,又搶走一塊點心,“漢軍陸營中,陸猛是正領軍,我是副領軍,他充黑臉,我就得演紅臉。”
“水兵,要的是技術,大海上分毫錯不得,錯了就下海喂王八。和水兵不同,陸營是麵對麵的搏殺,平時須當有張有弛,戰時才能吃得住勁兒。好比弓弦,不用的時候就得取下來,老抻在弓上,真用的時候反倒軟了。”
哎呀媽呀,這還一套套的,你們是什麼人啊,對帶兵這麼熟悉?
“標下的父親,乃是李庭芝李大帥麾下統領官。”
楚風大喜:“他在哪兒?練兵的方法,是他教你們的嗎?”
侯家兩兄弟神色黯然:“先父於五年前,在襄陽城下、城下為國盡忠了。”
細細一問才知道,侯家兄弟的父親陣亡以後,母親便帶著兩半大小子回了娘家,他們外公就是臨安船場的工匠,這麼著才跟著到了琉球。
看來自己整天忙著研發工作,對人力資源這塊不熟悉啊,屬下大將的身世都不清楚!這事後世是怎麼解決的?
楚風命令:“侯德富,拿筆給我記下來。漢軍軍籍管理條令,凡我漢軍將士,甫一入營便須由各營主官建立軍籍檔案,注明身高體重、有何特長,特別注意是否擅長遊泳、攀登山岩、做過水手、去過偏遠地區……對了,回去之後你這個民政科長要花點時間,把全村人的檔案建立起來,注意那些出過海、做過生意、到過外洋的人。”
侯德富苦著一張臉:“啊?三千多人,我要搞到什麼時候?總督大人,您就體恤屬下……”
“你可以再招幾個會寫字的手下,幫著一起搞嘛。好了好了,執行命令,不要討價還錢的。”
可憐的民政科長暗自嘀咕,現在哪兒去找會寫字的人?青壯不在漢軍就在工場,除了兩百個農夫,就剩下大群婦女了。唉,這個民政科長不好當,命苦不能怪政府啊!
“陸地,前麵是陸地!”前桅瞭望台上一聲驚喜的大叫,全船的人都往船頭跑。
遠遠的海天相接處,隱隱約約可見一道黑線,隨著船隻繼續前行,黑線變粗、變濃,漸漸能看出高低起伏的地形。
楚風算了算,平均航速10節左右,從前天上午起錨到現在,航行了五十多個鍾頭,也就是說現在距離琉球約有五百多海裏。
此地海岸線幾乎筆直的指向南方,剪式船保持離岸三裏,沿著海岸一路南下。
終於,在一條淡水河入海處形成的衝積平原上,發現了人類活動的跡象——多道炊煙從一座小山上升起。
船首的水手用鉛錘小心的測量水深,船隻慢慢駛入了一片水流平緩的錨地。水手們轉動絞盤,放下鐵錨,船隻緩緩前進時,大索拖著鐵錨在海床上移動,深深的抓入海底泥沙中,感覺船身微微的一滯,侯德祿大聲喝令下帆,船就穩穩的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