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二年三月初一,琉球港,十條剪式船、兩條炮船組成的漢國史上最龐大船隊,正要揚帆啟航。幾百麵潔白的船帆遮天蔽日,各船的水兵們解纜、起錨、升帆,號子聲響成一片,離開家鄉,他們並不留戀,萬裏碧波,就是大漢水師的通衢大道,水師航跡所在,便是大漢的領水海疆!
船上,裝載著錢小毛、黃金彪兩個營的千名士兵,全都扔掉長矛,換上了二年式步槍,解下戰刀,掛上了配發的步槍刺刀。五十名呂宋調過來的老礦工,五百名壯勞力,其中的三百名是學徒工,另外的兩百名將在基礎建設結束後就地轉為農夫,為了管理佐渡島,隨船的還有政府官員和警察、情報保安二司的密探,當然,也少不了二嬸、鄭發子等等商家派去開設分店的掌櫃、夥計。加上各船的水手、炮手,船隊的總人數超過兩千。
除了人力,各船還裝著整箱整袋糧食、幹菜、種子、熏肉、鹽巴、帳篷、水泥、鐵釘、鋸子、鋼釺、鋤頭、炸藥、瓷器、臉盆、盔甲、戰刀……林林總總的物資,足足一千多噸,前兩日在碼頭上堆成了小山,五百工人、加上一千士兵幫手,從大清早鬧到掌燈,才全搬進船艙。
這麼多人力,這麼多物力,在楚風從博多灣回琉球之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集結起來,是近代政治體製下政府各部通力協作的結果,是良好的政府信譽對民間力量的動員效果,是暢通信息渠道下商人的主動配合……是近代民族國家才擁有的高效動員能力。
十二條船隻。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佐渡島!
佐渡金山,在三百年後的江戶時代才會被日本人發現,這裏的金銀伴生礦不僅儲量豐富,品味也非常高,甚至可以說整座佐渡島就是個大金銀礦。它一直開采到1989年,曆時400年,其中高峰期約為三十年,總共產出黃金78 噸、白銀 2330 噸——按現在的金屬價格值將近三百億人民幣,按古代斤兩折算為金二百零八萬兩,銀六千二百萬兩!
由楚風指導,有炸藥幫忙,漢國的開采技術遠遠領先於小日本,楚風決定用五十年把佐渡金山挖空,那麼平均每年可得金四萬兩、銀一百二十萬兩,這筆錢已經接近明朝張居正改革前的國庫年收入了……
船隻緩緩離去,碼頭上送行的人們目睹親人遠行,淚水就奪眶而出,隻不過,這淚水中除了對親人遠離的哀傷,也懷著對幸福的憧憬,他們知道,親人回家的時候,會滿載榮譽和財富。
於老根一家人也在岸上,幾兄弟扶著母親哭成了淚人,老頭子還緊緊掐著大腿,沒發一聲。
小四站在船舷邊,輕輕揮動著手絹,向家人告別。他心裏也很酸楚,老頭子,多半還在記恨我拋下土地來當兵吧?直到船隻漸行漸遠,看不清岸上了,他才有點遺憾的走回船艙。
“老頭子,你個死老頭子,小四走了,你都不說句話!”老婆捶打著於老根,他半天沒動,昏花的眼睛,兩滴淚水流到了臉上縱橫交織的溝壑裏。
在龐大的遠征船隊出發同時,很少有人注意到,五裏外的另一處碼頭,兩條剪式船組成的小小船隊也在出港。他們滿載著各式武器、鋼鐵製造的鍋碗瓢盆、上百噸的海鹽、三百噸醃製好的鯨肉,航向對準正南方、還在呂宋之南的渤泥國(文萊)和三佛齊(蘇門答臘)。
近代工業從誕生的第一天起,就有了資本掠奪的衝動。
根本沒有什麼平等交換,有的隻是赤裸裸的掠奪,或者批著幅溫情脈脈的麵紗的掠奪。機器時代一個英國紡織工人的勞動生產率,相當於印度織土布工人的五十倍一百倍,日不落帝國每增加一台織布機,印度就有幾十戶自耕農淪入破產、饑餓和死亡的深淵。漢國也是如此,每副盔甲武器走下流水線,就意味著日本、占城等處又有一名鐵匠陷入絕望。
國內也是如此,如果漢國放開鹽巴、鋼鐵等質優價廉的工業生產品進入內地,那麼兩浙、八閩、兩廣,會有無數的鐵匠、灶戶抹脖子上吊。
羊吃人、血腥法令、販賣黑奴、童工,每一樣都讓楚風不寒而栗,但既然走上了這條強國之路,他就不可能限製工商業的發展,不可能阻擋資本的掠奪衝動。
幸好,工業的掠奪有兩種方式。
一是對內,對農業的掠奪,一個工人每天的產值,相當於農戶的數十數百倍,隻要巧妙的運用價格杠杆,就能刮走農民的每一滴血汗,變做工業流水線上的原料。這麼做的,有英國的羊吃人,有蘇聯和中國工業化所走過的路子,工農業剪刀差,也就成了現代經濟學上一個耳熟能詳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