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行朝江河日下,琉球島上的災後重建卻是如火如荼,工人們修整倒坍、傾斜和裂縫的房屋建築,街麵上清潔工鏟掉了低窪處洪水淤積的泥沙,臨街的商鋪恢複了熙熙攘攘的舊觀,小學校裏也重新傳出了琅琅的讀書聲。
政府各部和漢軍的行動,比一切說教都更有說服力,經過台風的波折,人們漸漸意識到,漢國確如漢王常常提到的,並非漢王一人之私產,而是屬於全體公民的祖國。孟老夫子說的民貴社稷次之君最輕,漢國大概已經實現了吧?
街麵上行人昂首挺胸腰把子挺得直直的,往日要征稅員把稅單遞到手上才去交稅的商戶們,自覺自願的到財稅部稅務局交清稅款,漢軍軍官士兵的訓練也提著一股勁兒,他們知道,自己在前線浴血拚殺的時候,漢王會照顧好後方的家人。
誰說中國人低賤,隻能做奴才不能做主人?什麼是新朝氣象,這就是新朝氣象!
侯德富從兵部下班出來,沒有回家,而是乘著馬車往城北祝家去了。奉旨泡妞,他連妞的麵還沒見著呢!文家人就住在祝氏的別院裏,那天侯大部長拿著文天祥的親筆信,文家就開一偏門,出來個又老又聾的蒼頭,嗚嗚啊啊半天說不明白,把信拿走,轉身進院就關了門,叫他吃了個閉門羹。
嘿,這文家脾氣還挺大!越是這般,侯德富越是來了勁,本來沒打算幹點什麼的,這下子倒卯上了,你不是不見我嗎,我每天下班來遞個帖子,就寫通家世侄侯德富拜見文老夫人,還非見上一麵不可了。
今天有點不同尋常,趕門上一瞅,貼著張求賢的告示:小姐身患重病,送醫院治療金石無效,願求琉球名醫調治,如有效用,以紋銀百兩相贈。
侯德富嘿嘿一笑,上前就揭了榜文。
看門老頭一見是他,立馬大聲叫起來:“你這光棍無賴,敢揭我家的榜文,拿來!”
“嗬,原來你不聾不啞嘛!”侯德富躲開老頭,將榜文揣進懷裏,“快帶我去見你家小姐,她的病,隻有我能治!”
老蒼頭將信將疑的回去報了主人,花廳上歐陽氏、黃氏、顏氏就犯了難。老爺要做大宋的忠臣,也不該寫信說咱們不是他家眷呐!斷送了兩個兒子,難道還要送掉女兒?可二小姐的病,吃了陳宜中陳大國手開的藥,尚且治不好,這位姓侯的就那麼有把握?
難怪文家人對琉球疑心重,被李恒捉住後,說是要勸文天祥投降,女眷家屬自然好好保護起來,唯恐傷了一根汗毛,人人都說將來文天祥投了大元,照舊要做丞相的,此時得罪他妻女,不是往自己脖子上套吊頸索麼?因此上韃子不但沒人來囉唕,反而好吃好喝供應,待之如上賓。
隻文家人自己心裏清楚,老爺是絕對不會投降的,將來自己這班人怎麼個結局,就隻有老天爺知道了。
接到蒙元朝廷命令,從贛南趕赴大都,一路上風餐露宿,又從大都跟了姓祝的一條海船到了琉球。這地方遠處海外人地生疏,文家自然處處不敢大意,處處小心謹慎。
侯德富,琉球兵部長,放大宋朝就是兵部尚書啊!他一天到晚往這邊跑,安的是個什麼心思?
要不見,怕他著惱硬做;要見麵,又不知他會出個什麼妖蛾子,這裏又沒個當家作主的男人。左右為難,歐陽氏隻好派個心腹老蒼頭,姓侯的上門就和他裝聾作啞,可今天這辦法不行了,小姐病入膏肓飲食不進,陳宜中開的湯藥都不奏效,眼看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就要香消玉殞,姓侯的說能治,豈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請,請他進來!”歐陽氏眉頭緊縮,“人人都說漢王宅心仁厚,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這般。”
侯德富的態度不能說不恭謹,見麵就彎腰九十度——這在琉球,就是最重的禮信,兩隻膝蓋碰地上,那是炎黃二帝、戰死烈士和各家先人祖宗才能受的禮,總之,對活人行禮最重到鞠躬為止。行禮的時候,他還大聲自報家門:“通家世侄侯德富拜見文老夫人,拜見兩位嬸娘!”
歐陽氏詫異的道:“恕老婦人忘性大,文相公當年不曾有位姓侯的同僚啊?”
侯德富笑笑:“文姓係出周文王支庶許文叔,侯姓出自武王幼子、桐葉封弟的唐叔虞,文姓為叔,侯姓為侄,兩姓豈止通家世好,兩千年前本是一家。”
歐陽氏啞然失笑,這個年輕人真是會拉扯,親戚攀到了兩千年前。心頭的警惕就放鬆了許多,溫言問道:“侯先生有療疾之術?不知師從何人,擅長金石、跌打接骨還是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