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師夔快要崩潰了,他的前軍往東走,東江中的炮船也跟著往東,前軍往西走,炮船也跟著往西,就像孫猴子不管怎麼騰挪,也飛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惠州城方向,驚天動地的炮聲遙遙傳來,劉深的八萬新附軍,比自己手下更差,沒有蒙古軍、探馬赤軍撐腰,他們能在這種火力下堅持多久,呂師夔完全不敢去想。
要是惠州有失,朝廷的板子會打到誰的屁股上?江西右丞塔出遠在贛南,離此地千裏之遙,最多問一個調撥失宜的小過;範文虎更遠,而且他是兩浙大都督,連指揮責任都不用負;李恒的兵馬,遠程迂回深入賊境,不管打不打下潮州,都算成功的截斷了敵人後路,更是有功無過。
算來算去,一二等的主子都能躲過,就是四等奴才的江東江西大都督脖子上的六斤半有點兒不穩當了。
呂師夔瘋了似的催趕士卒,向東江上遊行去,準備甩掉漢國炮船,今晚上乘夜紮筏子渡江。
騎在馬上,呂師夔忽然心頭畢剝一跳:方才前軍到河邊,立刻挨了頓炮火,好幾條漢船,像老早等在那兒的!
十裏外的岸邊,山丘連綿起伏,茂密的灌木叢、青翠的竹林,似乎隱藏著什麼。
呂師夔身上打了個寒噤,暗罵李恒:“媽的,要是全騎兵,老子一口氣跑上一百裏,看他漢船還跟著不!愚蠢的西夏奴,你為了一點小利,把騎兵帶走,我的步兵要過河,卻要等到猴年馬月!”
走吧,還得往東江上遊走,到上遊江水淺的地方,漢國的海船進不來,那時候再過江吧。
呂師夔心頭把李恒的祖宗罵了個遍,曆代西夏王族,未免遭了無妄之災。
東江北岸一處較高的山丘,齊靖遠伏在一叢湘妃竹底下,手裏舉著望遠鏡,把呂師夔部的行動,看了個一清二楚。
“發信號,敵人往上遊去了,行軍速度每小時五公裏。”
“得勒!”杜元華在漳州,從胡商嘴裏學了口怪腔怪調,此時聲音大了點,齊靖遠眉頭一皺,眼睛一瞪。
姐夫生氣,小舅子才不怕呢!杜元華不慌不忙的從胸前摸出麵小鏡子,對著江上的炮船連連晃動。
有了平板玻璃,背後塗上水銀帖銀膜就是鏡子,這是馬可.波羅從威尼斯帶來的方法,楚風改用銀鏡反應,蔗糖溶液加硝酸銀,比那效果更好。
陽光在鏡麵上反射,炮船上的瞭望手正拿著望遠鏡看岸上觀察哨呢,隻見那光線閃動忽明忽暗,把簡單的軍情報了出來。
江中的艦隻掉轉船頭,向東江上遊駛去。
趴久了,杜元華摸到竹林後麵,站起來伸伸懶腰:“咱們二十個觀察哨,五個一組輪班,一直耗下去,呂師夔遲早得趴下。”
“臥倒!別被發現了!”齊靖遠摁著小舅子的肩頭,把他重新按到地上趴著。
“發現了又能如何?呂師夔吃了熊心豹子膽,到炮船眼皮子底下來捉我們?姐夫啊,咱們往江裏一跳,絕對死不了!出來幹這偵察兵,都是提著腦袋做事,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這位小舅子的脾氣,越說越來勁兒,齊靖遠才不理會呢,將望遠鏡裝進牛皮盒子,從背包裏拿出野戰餐食,有紅燒鯨肉罐頭、牛肉幹、紙包的紅糖和茶葉、蜜橘、柿餅、蜜林檎和炒米炒麵,用開刀起開罐頭,遞給杜元華:“來,快點吃了,咱們還得跟著呂師夔往前趕,觀察哨要到今晚交亥時才輪班。”
罐頭肉很香,不過不經加熱冷冰冰的吃下肚子,可不是什麼美味,隻能說煮的軟爛,不難下咽罷了。
杜元華一邊吃,一邊笑:“這勞什子的野戰餐食,定是我姐天天掛在嘴邊的那位陳總督幹的好事。”
“哦?”齊靖遠正在啃一塊柿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看啊,這罐頭肉吧,盡是瘦的,沒點兒肥的,不是那些閨房小姐才嫌油多?牛肉幹、炒米炒麵,香噴噴的,蜜林檎、蜜橘又甜,正是哪家大小姐的閨房零嘴!”
齊靖遠聞言絕倒,杜元華越說越來勁兒:“還有紅糖、茶葉,正好泡個糖茶,連招待小姐妹的都有了!”
“放你的屁!”饒是溫文爾雅像個白麵書生的齊靖遠,也忍不住狂笑著爆了粗口:“野戰餐食一要方便攜帶二要當得正經飯吃。水果蜜餞、紅糖茶葉、罐頭炒米,都可經年累月不壞,蜜餞便當你平日裏吃的菜,罐頭是肉,炒米炒麵是幹飯饅頭,這樣搭配著,吃上十天半個月,也跟吃食堂吃炊事班相差不多,要是不服氣,你就光咽炒麵,罐頭拿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