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章 殺雞儆猴(1 / 3)

菊香樓最貴最奢華的天字第一號房間,白白胖胖、笑起來像個彌勒佛的金大官人,已沏好了茶,悠然自得的品味著香醇的西湖龍井。

葛明輝知道,這位金大官人乃是漢國數一數二的富商,黑白通吃手眼通天,往南一直通到三佛齊,往北連大都城中的留丞相、趙夫子都和他往來,為了漢國貨物通過自己的防區北上,曆年來他送給自己的金銀珠寶,都能車載鬥量了。

此次他通過師爺陸鬆齡,邀請自己到菊香樓一敘,又是打的什麼主意呢?

“金大官人相邀菊香樓,本官自然恭敬不如從命,隻不知大官人有何見教?本官可是和底下小的們一再申明,兩浙地麵上誰敢攔金家商隊,誰是就和我姓葛的過不去!”

葛明輝這話說的地道,就連紹興師爺陸鬆齡都暗地裏叫一聲好,這些年,姓金的就像個散財童子,為他那些貨物通行兩浙,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銀珠寶到葛府,這次相邀菊香樓,想必又是生意上門來了。葛大人話說得很清楚:咱說到做到讓你的貨物通行無阻,以前的交情就算錢貨兩清了,除開通商之外,另有什麼事情要幫忙,您金大官人還是得把真金白銀拿出來。

哪曉得這次金大官人態度不比以往,看似不亢不卑,卻又帶著點滿不在乎的味道,好似把手握八萬軍兵、兩浙範大都督麾下第一重將葛明輝葛大人,都不放在眼裏了。他連茶水都沒有敬奉,隻是手指圈椅讓兩位來客坐下,自顧著按照陸羽茶經上一看色二聞香三品味的順序,慢慢啜飲。

陸鬆齡臉上就有些繃不住了,金大官人和葛大人之間的勾當,是他牽的線搭的橋,如今金大官人失禮,葛大人豈不怪到自己這位師爺頭上?故而他將手中折扇啪的一下合攏,語帶譏誚的道:“金大官人掌紅吃黑,生意興隆達三江、財源廣進通四海,不知最近是和大都留丞相書信往來,還是身為漳州閩廣總督府的座上賓?學生東翁府上,隻怕將來您是不必再走動了吧?”

陸鬆齡這話中威脅的味道,就十分明顯了,差不多等於明說“不管你在大都和閩廣有多麼深厚的根子,隻要你在兩浙路做生意,就少不得和咱們葛明輝葛大人打交道,所謂現官不如現管,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金大官人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反而哈哈大笑道:“陸先生所言有理。自偽元兩浙大都督範逆文虎以下,兩浙軍已是瞑目待死之人,爾等塚中枯骨,金某自不必再登門拜訪了。”

陸鬆齡拍案而起,戟指怒道:“金某人辱我等太甚,狂悖已極!須知東翁身荷兩浙詔討使重任,勢劍金牌先斬後奏,取爾項上人頭,不過反掌之易!”

哪知葛明輝已從“範逆文虎”四個字中,聽出了些道道,當今天下如此稱呼範大都督的,惟有大漢帝國!

“陸先生少安無躁。”葛明輝扯了扯陸鬆齡的衣襟下擺,待他重新落座,才正色向金大官人問道:“範大都督麾下二十萬虎賁,雄踞兩浙,黎庶歸心將士用命,進可下八閩,退可守江南,如龍遊大海隨心所欲也。先生卻謂我兩浙軍為塚中枯骨,大言炎炎駭人聽聞,試問有何緣故?”

金大官人嗬嗬一笑,不緊不慢的道:“兩浙軍賴江南富商豪族捐輸糧餉,偽元朝廷設江寧提舉常平大使,名為打擊豪強整肅吏治,實為奪江浙之財權,若財賦歸朝廷而不歸兩浙,範大都督二十萬大軍如嬰兒握於蒙元之股掌,絕其哺乳立時喪命,此為死之一者。”

陸鬆齡和葛明輝麵麵相覷,的確,範大都督在兩浙,分明是個割據的局麵,二十萬大軍全靠各富商大族捐輸報效養活,同時範家軍也保護這些投資者平安渡過亂世,從這個角度而言,範家軍就是兩浙地主富商看家護院的保安隊,兩者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甚而範家軍中葛明輝、吳耀文等大將,本身就是江浙大族的子弟,這也是當年範家軍叛宋降元很少有人反對的原因——隻要能保證江南富家大族的利益,不管姓趙的還是姓勃兒支斤的做皇帝,他們根本不在乎,忽必烈、伯顏用優待“儒戶”的政策,成功籠絡了江南士族,也就勸降了範家軍這股藩鎮勢力。

金大官人則說到了根子上,史上所謂藩鎮割據之輩,兵權、地盤、財賦,三者缺一不可,若財賦被搜刮歸朝廷所有,江南士族凋敝,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範家軍必然走向滅亡!

葛明輝的臉色,明顯的黯淡下去,但金大官人不準備停下,繼續打擊他的自信:“兩浙軍兵驕將惰紀律渙散,作戰之時十不當一,雖號稱二十萬,不敵漢軍兩師,不敵蒙元三個萬人隊。亂世之中,擁重兵、據富庶之江南而不知訓練,猶手捧黃金暗夜獨行,取死之道二也。”

兩位來客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新附軍戰鬥力低下,似乎已經成為思維定式,畢竟曆史上什麼時候有過英勇奮戰的漢奸軍隊?本來就是因為貪生怕死享樂富貴才投靠蒙元異族,要他們替大元朝浴血犧牲,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