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城西南二十裏,殘存的探馬赤軍、京畿蒙古軍已不到四萬人。
細封步瀨煽動探馬赤軍的嘩變,過程非常簡單,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自山東李璮叛亂之後,忽必烈削奪北方軍功世侯私兵,不論史天澤史天猊史氏兩萬戶、左丞相“董大兄”董文炳還是張柔張弘範,私家蓄養的軍兵俱交予朝廷,從擁兵自重的一方諸侯,變成全然受朝廷控製的普通武將。
所以不論金刀九拔都張弘範還是征南都元帥張珪,都沒有自己的私兵,全靠蒙古大汗的信任,以朝廷授予的威權指揮軍隊。
這樣的做法,在蒙古帝國的上升階段是非常成功的,馬可.波羅在他舉世聞名的遊記中提到:“大汗的使者騎著快馬,把命令帶到萬裏之外,那兒指揮著千軍萬馬的將軍,匍匐著接受大汗的命令,哪怕這命令是要割下他的腦袋。”
然而,沒人想到淮揚之戰的收尾階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大元帝國的軍隊竟然整個整個萬人隊投降嘩變——當然,征調了太多的各族武士,黨項、契丹、女真、回鶻,他們唯利是圖,既然大元朝無利可圖了,何不投入大漢的懷抱呢?
至於京畿蒙古軍嘛,怯薛軍的覆滅衝破了他們的心理底線,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又何苦替張珪這麼個漢人賣命呢?
細封步瀨和蒲察合安帶著人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捉住了張珪,可令他們氣惱到十二分的是,探馬赤軍中一位中萬戶,是個姓李的黨項皇族後裔、正宗的平夏鐵鷂子,還有位姓完顏的大金貴族,是個下萬戶,他們倆聯手竊取了勝利的果實。
唉~細封步瀨長歎一口氣,再智謀多端,也頂不住人家位高權重、手下族人親兵眾多呀!活捉張珪這麼潑天也似的一場大富貴,就生生從自己手掌心裏溜走了,看著兩位萬戶興衝衝的押著張珪進了楚州城,細封步瀨想哭的心都有了,特別是那位黨項皇族還樂嗬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細封,放心吧,大漢皇帝給了賞賜,本萬戶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操你媽的,我自己不會把張珪獻給大漢皇帝,要你來轉手?什麼玩意!
細封步瀨肚子裏把中萬戶的祖宗十八代操了個遍,可麵上還得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恭送那家夥得意洋洋的進城去。
有什麼辦法呢?大元軍隊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獸軍,當有百姓可供搶劫、淫辱的時候,他們肆無忌憚的燒殺***當沒有機會這麼做的時候,他們就自相噬咬,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本是這支獸軍的行為準則。
唉~什麼賞賜的也無所謂了,隻要能平平安安的回去,就算把從淮揚百姓手上搶來的這包東西還回去,不到那可怕的、不見天日的礦坑中服苦役,就算菩薩保佑罷!
細封步瀨默默的祈禱著,現在他看著腳下那個裝著搶掠所得、一直隨身攜帶的包裹,越發覺得燙手,想把它藏起來,又找不到地方,他已經開始後悔……
蒲察合安有些膽寒的看了看四周,殘存不到四萬元軍,卻被至少十萬漢軍團團圍定,對方是鋥光瓦亮的鋼甲,自己身上的盔甲破爛不堪,對方明晃晃的刺刀、黑洞洞的炮口,自己弓弦斷絕、箭矢告罄,何況騎兵被步兵包圍失去了策馬衝擊的空間,簡直是赤裸裸的躺在漢軍眼皮子底下,隻要四麵槍炮齊發,這四萬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扯了扯出神的細封步瀨:“兄弟,咱們殺了淮揚的百姓,淫辱了民間女子,到現在怕是沒有好下場啊!你不見圍著咱的那些漢軍,一個個眼睛裏像是要冒火似的,看著都怕人咧。”
曾幾何時,女真武士蒲察合安對淮揚之地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惡狠狠的舉起屠刀,對柔弱的女子,露出惡魔般的淫笑,但強弱易勢,人為刀俎之時,他的勇氣甚至還比不上一位反抗**的少女!
越是暴虐者,內心越虛弱。
他開始抱怨起來:“要說,咱就不該捉了張珪到這裏來,剛才跟著他們一哄而散,總好過把命交到別人手上……”
嘩變中,大約一萬左右的士兵,覺得既然漢軍不接受投降,捉了張珪去請降也不一定能保命,就呼哨著一哄而散,騎著馬四麵八方跑掉——在遼闊的草原上,失敗者策馬飛奔逃離戰場,勝利者一般不會追趕,何況莽莽草原上一跑遠了也沒辦法追,這是馬背民族的慣常做法,畢竟,他們是文明的破壞者,伴隨著遊牧和劫掠而生,並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用生命去守護。
既然功勞被萬戶大人們搶走,蒲察合安就想跑掉算了,可他被細封步瀨抓住:“跑,能跑到哪兒去?每座城市都有漢軍的熱氣球,瞭望手拿著千裏鏡在上麵能看幾十裏地,各城又駐著火槍飛騎,胡亂跑絕對逃不過子彈!倒不如往楚州去,至少能保命。”
於是蒲察合安,以及大部分的士兵到了楚州,不過,他們並沒有把命運全都交由漢軍處置,還保留著武器、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