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章 北伐or西進?(1 / 3)

張珪被五花大綁,捆得跟粽子似的倒吊在熱氣球籃筐之下,距離地麵足有百丈高度,微風吹過,籃筐搖擺之際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嘴裏還塞進麻桃,連咬舌自盡都無法做到。

親眼目睹殘存的三萬餘各族元軍,像野獸一樣自相殘殺,瘋狂的互相噬咬,張珪心喪若死,當楚風宣判他死刑的時候,張珪內心深處,師祖劉秉中的聲音恍如黃鍾大呂般響起:你,違背了紫金山學派天下一家救濟百姓的誓言,你認賊作父、屠戮同胞,無數的冤魂,在枉死城中等著你!

“來吧,殺了我,殺了我呀!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能令淮揚之小兒聞吾名而不敢夜啼,張某此生足矣!”盡管口中塞了麻桃,張珪仍然竭力大吼,他腰腹用力將倒掛的身體向上屈起,惡狠狠的盯著吊籃中的楚風。

自從背負著父仇走上蒙元南侵的戰車,與同文同種的同胞作戰,張珪就一步一步滑進了深淵,而當他下令屠殺無辜百姓的那一刻,就從人變成了魔。

“無恥之尤!”陳淑楨氣得粉麵通紅,拔劍就要擲下,張珪麵上卻分外平靜,一劍穿心而死,也算得上壯烈,將來無論史書上怎麼寫,總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楚風卻伸手攔住了陳淑楨,“且慢,這麼死便宜他了。”

“怕你消遣老子?老子刀下冤魂千百萬,就算千刀萬剮,也賺了!來吧,楚賊,淩遲、腰斬、炮烙,要殺要剮,老子皺一皺眉頭不是好漢!”張珪嘴裏塞著麻桃,說話含含混混的,但那一股子瘋狂勁兒更加囂張跋扈,既然必死無疑,他倒希望死得越慘烈越好,值得史書上大書特書一筆——這也算是種變態的欲望吧。

文天祥搖頭歎息,他本想問問這人,指揮異族軍隊屠戮淮揚同胞,甚而是在屠刀下被迫給蒙元完糧納稅服徭役的平民百姓,於心何忍?然而此時此刻才發現,這問題根本多餘,少年得誌、軍中惟勝利最大不擇手段,一將功成萬骨枯,視人命如草芥,張珪根本已走火入魔。

“想遺臭萬年,想惡名昭彰到能止小兒夜啼?”楚風從鼻子裏冷哼兩聲,看著張珪一字一頓的道:“流芳百世,估計你自己都不指望,遺臭萬年嘛,那是蒙元君王忽必烈的待遇,你這號死不悔改的漢奸走狗,隻會留罵名、狗名、賤名於後世,徒惹人笑耳!”

張珪啞著喉嚨嘶聲道:“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老子殺夠了淮揚人,生為大帥,死為鬼雄,何人敢笑我?”

楚風不和他一般見識,嘻嘻笑著,手指地麵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淮揚百姓聚集於此,張珪,你猜猜他們是要幹什麼?”

百丈下的地麵,人頭攢動,楚州尚算寬敞的大街被擠得水泄不通,城外還有十裏八鄉的老百姓,朝這個方向趕來,若不是大隊大隊全副武裝的漢軍士兵維持秩序,也不知要鬧出多少亂子,擠掉多少雙鞋子。

“老子死且不怕,還怕你讓百姓觀刑?來吧,讓他們看看,張爺爺大大方方的死給他們看!”張珪瘋狂的叫囂著,扭曲的心靈,甚至希望來觀看行刑的人越多越好。

“不,不是觀刑,而是討論怎麼處死你。”楚風麵色平靜如常,指著底下若幹張桌子,若幹手執筆墨紙硯的官吏,“水淹、火燒、刀砍、箭射,百姓們把處死你的主意告訴官吏,再像選揚州花魁一樣,朝寫了刑罰名目的筐子裏扔銅錢,哪個筐中銅錢多,就按哪個辦法行刑。如此這般,你可滿意麼?”

“士可殺不可辱,士可殺不可辱……”

張珪劇烈的扭曲彈動,仿佛一條案板上待宰的魚,他這才發現,自己期待的慘烈刑罰,竟然成了淮揚百姓的一場遊戲,自己不是什麼止小兒夜啼的凶神惡煞,隻是後世人的笑料而已!

張珪的思維,來自北方漢人軍功世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的人生哲學深入了他的骨髓,輕視生命、漠視百姓,是他的必然選擇。

然而,現在就是曾在他屠刀下流血犧牲,曾苦苦哀求他刀下留情的無辜百姓們,這些仿佛如螻蟻般卑微的人,卻以兒戲般的方式決定著他的命運,巨大的反差,讓張珪心智喪亂,羞憤欲絕。

“嗜血者,死於血,你殺害淮揚百姓,現在就由百姓來決定你的死法,不正是天公地道嗎?”楚風靜靜的問道。

“大丈夫死則死耳,喪命於絕世英雄之手,張某死得其所;亡於草芥百姓,張某死不瞑目!”

楚風哈哈一笑,“承蒙你瞧得起,絕世英雄四個字,楚某卻自覺有愧。楚某一人,並無三頭六臂,葬送你三十萬大軍的,是送子弟參軍的大漢公民,是工廠中製造軍械的工人,是田間地頭辛勤勞作提供軍糧的農夫,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淮揚百姓!正義的審判,本就應該由他們決定!”

文天祥聞言暗暗點頭,“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大漢承天受命,得民心則得天命!蒙元之敗,非敗於皇帝英明神武,實敗於華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