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章 雙雄會(二)(1 / 3)

人如虎、馬如龍,漢軍十餘萬部隊行動之時,非但戰旗有接天連雲之勢,便是大地也在車馬的踐踏下微微震顫,健兒們摩拳擦掌談笑風生,戰歌此起彼伏,準備以高昂的鬥誌,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馬車中的楚風卻是無聊透頂,後世的長途車上還放個錄像呢,這從關中到燕雲,足足幾千裏呢,又沒有高速公路,關於戰事早就商量了無數次,做了甲乙丙丁子醜寅卯若幹套方案隻等著臨戰隨機應變了,無事可做,不調戲調戲陳淑楨,這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烏仁妹子還不來幫幫忙,瞧你夫君,這呆子多討厭呐!”陳淑楨開始召喚同盟軍了。

不過烏仁圖婭並沒有響應,她樂嗬嗬的笑得正歡:“楚呆子不怕麻煩,我還怕呢!除了趙筠姐姐還有誰能製住他?淑楨姐姐,您就多擔待吧!”

“死烏仁,也不把這大馬猴弄走!”陳淑楨越發酸軟無力了,因為楚風正賊忒兮兮的用手指嗬著她柔軟而彈性驚人的腰肢,並且不停向她的耳朵裏吹著熱氣。

終於陳淑楨忍不住了,修長筆直的大腿輕輕一彈,把楚風鐙了開去,女元帥臉紅紅的道:“討厭!沒事你下去搞搞愛兵如子的表演,也讓讓關漢卿那破書多點素材。”

即使是最光明磊落的統帥,也會偶爾玩一點小花招,讓軍心更為鞏固、士氣越發激昂,道與術,缺一不可。陳淑楨故宋時身為佘漢義軍統帥、經略閩廣安撫製置大使,自然對這些小花招小手段了如指掌。

楚風笑笑,心頭有感,倒是沒有繼續糾纏陳淑楨了。

政治家從來都是黑暗的信徒,往往為了最光明的目的,卻不得不與魔鬼做交易,何況施點小手段籠絡軍心。身為大漢皇帝的他,之所以能將光明的一麵展現在億兆黎民眼前,隻因為李鶴軒、金泳等人替他做完了所有應該在黑暗中完成的工作。

不過,真的不需要。

初步實現近代化的漢軍,將軍人榮譽、傷病退伍保障、嚴格軍紀、嚴密的條令條例體係、上下有別的軍階製度融為一體,形成了相當完善的軍事製度,所以並不需要玩解衣推食、與子同裘甚至於皇帝帶頭衝鋒陷陣那套狗血把戲。

事實上,趙筠早就說過,吳起吮瘡而兵卒戰不旋踵的把戲,連春秋戰國時期的老嫗都一眼看穿,當兒子患瘡而吳起為之吮吸療瘡的時候大哭不止,說“我丈夫患瘡,吳起將軍替他吮吸治療,丈夫就感激無比,作戰一往無前,戰死沙場;如今吳起又替我兒吮瘡,我兒一定回不了家啦”,戰國時的文盲老太太都有這般見識,步兵普遍掃盲教育,技術兵種和軍官接受過近代學校教育的漢軍,還玩這套把戲,隻怕傻子才會相信呢!

楚風心安理得的坐在了馬車中,因為他明白,與其自欺欺人的作秀,不如保證軍隊有精良而適於作戰的武器、良好的後勤供應、豐厚的軍餉、完善的傷病退伍保障和相對公平的軍銜晉升渠道,這些實打實的東西,比口惠而實不至的虛頭巴腦,更加能提升士氣、凝聚軍心。

這不,大漢皇帝端坐馬車之中,士兵們於烈日之下行軍,卻沒有任何人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抱怨,因為他們知道,故宋三百年以來,惟有這位皇帝能讓軍人擁有戰士的無上光榮,惟有他帶領著這支軍隊,從一個勝利走向下一個勝利!

車外,洪亮的軍歌直衝雲霄:

……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

“咕咕,咕咕!”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從車窗處掀開簾子鑽了進來。

楚風哈哈一笑,一把抓住:“嘿嘿,小白又回來了呀,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陳淑楨一臉黑線,雪花是多好的名字啊,楚兄偏偏要給它改個小白,這樣一個顯得有些白癡的名字,真是難以理解的惡趣味!

取下鴿子的腳環,按動精細的機括,掏出薄薄的紙卷,楚風看了看之後就掀起了車簾。

於是,陳淑楨和烏仁圖婭就鬱悶的看著,方才還一臉“***的楚風,在車簾掀開的那一瞬間以超過川劇大師的速度完成了變臉,人們能看到的大漢皇帝的表情,馬可.波羅在《東方見聞錄》中略帶誇張的描寫如下:

“目光炯炯,透出深邃的智慧,如夜空中的啟明星高懸天心,緊緊抿著的嘴唇昭示著東方雄主比鋼鐵還要頑強的意誌,略微皺起的眉頭象徵著乾綱獨斷的魄力,無與倫比的嚴肅表情透露帝王至高無上的威嚴,啊,他簡直就是力量與意誌的完美結合……為了便於我的同鄉,歐羅巴大陸上的讀者理解,如果把這位君主的冠冕換成月桂花冠,把他腰間的金龍佩劍換成權杖,那麼他就是奧林匹斯山上的宙斯神本人。”

麵對著以最恭敬的姿態聆聽聖諭的將軍們,楚風將小白鴿子腳環中的紙條遞給了法本,然後嘴唇中隻冷冷的蹦出幾個字:“乙方案,關門打狗!”

從法本、王立到普通士兵全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未來的勝利完全沒有任何疑問,瞧,果然不愧為大漢帝國開國之君,力抗蒙元恢複中華的曠世雄主,那威嚴的神態、那惜字如金的聖諭,無不昭示著對勝利的絕對把握,無不表現出乾坤握於掌中、天地任我縱橫的雄姿英發!

可當楚風放下車簾的0.0001秒,這家夥如岩石般沉毅、鋼鐵般堅強的表情,頓時嘩啦啦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緊抿著的嘴唇賊忒兮兮的笑著,“晨星般閃爍”的眼神色眯眯的在兩位皇後的敏感部位掃來掃去……

陳淑楨和烏仁圖婭無奈的對視一眼:“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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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城下,忽必烈揮兵展開了進攻,灰白色的蘇錄定戰旗代表著傳承自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赫赫兵威,蒙古武士們也竭力維護著祖先的尊嚴,蘇錄定戰旗所指之處,必定由萬戶、千戶親自打頭陣,以戰不旋踵的氣勢發起決死衝擊。

因為大都城垣的特殊結構,進攻的主力放在城南。

大都城是忽必烈搜刮漢地百姓血汗所建,但早在數千年前這片土地上就有華夏兒孫繁衍生息,燕雲之地,乃是燕太子丹叱詫嗚咽、高漸離擊築、荊軻高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故地,荊軻慷慨悲歌之易水,奔流不歇直到千年以降。

遼朝以北平為“南京”,金朝則設為中都,蒙古滅金之後,在緊鄰金中都的北麵建設大都城,經曆了戰火洗劫而破敗凋敝的金中都就成了大都南城,成為貧苦漢民百姓居住的貧民區,而新建設的大都又被相對的稱為北城,成為蒙古色目貴官居住之地。

南城,也即是舊金中都的城防早已破敗不堪,所以大漢堅壁清野,將南城居民和城市周邊鄉村農戶,全部撤入北城,正好漢軍入大都,蒙古色目富商貴官們或者跟著北元跑掉,意圖僥幸而留下來的,因為欠下百姓累累血債被依法審判,許多華堂美宅變得空空如也,於是就做了安置百姓的居所。

元大都東、北、西三麵皆有護城河圍繞,惟緊貼南城的部分沒有護城河,忽必烈輕騎而來,自然不會攜帶大批攻城器械,雖可伐木製造雲梯、衝車、回回炮,到底麻煩許多,隻有從南城進攻,既能讓士卒在被百姓舍棄的房舍中宿營,又能拆房梁做雲梯,取磚石為回回炮彈丸,甚為便利。

城牆上的漢軍兒郎,見到敵人拆掉民房房梁做雲梯,宿營的也任意拉屎撒尿糟蹋,都是氣不打一處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如山峰一樣屹立在城頭,迎接著敵人一波波的衝擊,同時用火器給攻城的敵人以重大殺傷。

又打退了一次進攻!

城牆上留下了敵我雙方的鮮血,黃土密密實實夯築、連尖刀也插不下去的城牆,被鮮血浸得烏紅烏紅,順著往下流,巍峨的城牆掛上了一道道血之瀑布,城頭上的漢軍士兵們擦槍的擦槍、包紮傷口的包紮,準備迎接下一次進攻。

薑良材幸運的在盧溝橋戰鬥中活了下來,副連長劉國泰也還完完整整,隻不過前者的臉頰上多了一條白布繃帶,敵人的流矢給他的腮巴子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後者的左手裹成了一個球,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好像缺了點什麼——昨天一名勇悍的蒙古武士,用彎刀給劉國泰身體上添加了從軍以來的第二十三處傷口,他失去了左手小指和無名指的半截,但他也讓那個蒙古武士付出了代價:生命。

緊急關頭,輕傷不下火線,軍醫給包紮了一下,血戰淮揚連的兩位正副連長就再一次走上了前線。

“笑話,我血戰淮揚連又不是娘們兒,漫說手指頭缺了點,就是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個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