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回、冰消雪化,一歲一枯榮的離離原上草,頑強的生命力於冰雪下渡過了嚴寒的冬季,當融融春日普照塞北草原的時候,嫩草衝破土層的阻礙,新綠破土而出。
包克圖以南,曆經千年滄桑之後剛剛煥發新生的秦直道上,大漢帝國的金底蒼龍旗在晨風中獵獵飛揚,無數身穿黑色製服的漢軍士兵,組成一眼望不到頭尾的長龍,鯨皮靴有力的踢踏著,嘹亮的軍歌直入雲霄。
沿著秦直道從關中渭河平原一路北上,走過陝北山區,便來到了草原南緣,一望無際的草原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天空也從山區的狹隘,變得廣闊無垠。
帶著大漢皇帝金龍紋飾的馬車停下了,雪瑤掀開車簾,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她就驚訝的張開了小嘴,露出編貝似的銀牙,良久才驚歎道:“多麼美麗的草原,明淨的天空!這、這就是蒙古草原,烏仁圖婭的故鄉?”
若在平日裏,雪瑤雲鬢微亂、峨嵋淡掃的萬種風情,必定會讓隨駕護衛小夥子們一陣目眩神迷,可現在沒有人注意她,因為官兵們全都愣怔的看著山下廣袤無垠的草原,一時間鴉雀無聲。
草原腹地,夢寐以求的草原腹地嗬!這裏可不是遼東,不是東蒙古,而是中蒙古腹地,蒙古帝國崛起的核心,再往北,就是蒙古聖城哈喇和林,聖山不兒罕山,聖河斡難河的所在地!
當先開路的第一軍部隊已經到了山下,踏足於草原的泥土上,數萬士兵、尤其是來自佘漢義軍的老兵們驚訝的發現,他們那位以鐵人著稱,於蒙元南侵國勢方張、華夏陸沉在即時毅然起兵抗元,投入勝利希望極端渺茫的反抗事業,即便最艱難困苦時也沒有皺一皺眉頭的陳吊眼軍長,鄭重的抓起一把混合著嫩草的泥土,緊緊攥在手中,早已熱淚滾滾而下。
“叔祖文龍公,先叔瓚公,興化的闔城百姓……你們在天有靈,看看嗬,我們起於閩廣,終於光複華夏,將韃子逐到塞外,今天,我們踏足草原腹地,請各位拭目以待,直搗哈喇和林、封不兒罕山、痛飲斡難河時,晚輩再設酒祭拜諸位英靈!”
第三軍的張世傑、蘇劉義翁婿,還帶兵在半山腰上,兩位將軍也下了戰馬,蘇劉義正想說什麼,張世傑揮了揮手製止了他,然後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布袋。
這個袋子,張世傑已經帶著很久了,即便是作為他女婿的蘇劉義,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麼,現在謎底看來就要揭曉了。
布袋中,取出一個黑紗包裹的物事,張世傑一層層將黑紗揭開,卻原來是塊藍底金字的牌位——宋太子少保左丞相李忠貞公庭芝之位!
將老友的牌位恭恭敬敬的放置在桌案上,張世傑先大哭三聲,又大笑三聲:“老友嗬老友,你死守揚州、盡忠殉節之時,可曾想到十年後我們便能廓清寰宇,更踏足草原腹地,直搗黃龍?可惜,可惜了故友的棟梁之材!”
想到當年李庭芝死守淮揚,謝太後和宋恭帝趙顯還寫詔書令他投降北元,張世傑心頭就難受得厲害,看著金底蒼龍旗下的禦駕所在處感慨萬千:若是故宋朝廷有大漢皇帝的十分之一,隻怕老友也不會死節於揚州城下;若是及得上漢皇的一半,多半現在老友就和自己聯袂躍馬草原腹地了吧?
血戰淮揚連的薑良材,攻堅英雄連的李世貴,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漢軍士兵,或泣不成聲,或心潮澎湃,衛、霍北擊匈奴三千裏,李靖、徐世績斬突厥單於,同樣的輝煌,也即將重現,而他們就是這必將載入史冊的偉大時刻的親曆者。
閩廣的浴血,淮揚的鏖戰,嚴冬的霜雪,夏日的暴曬,迎著箭雨的衝鋒,直麵鐵騎彎刀的搏殺,在這一刻都被賦予了鮮活的意義,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將在大漢皇帝的帶領下,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而他們的雙腳,必將踏足於不兒罕山之上!
是的,毫無疑問,大漢帝國隻有銳意進取的皇帝,絕無令百戰浴血變成功虧一簣的十二道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