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西域總督陳宜中臨時駐節署衙,乃是過去的北元安西都元帥府哈密力行轅,大漢帝國陸軍的英雄部隊血戰淮揚連充當著總督府儀仗,薑良材和他的弟兄們正在執行這個光榮的任務。
帝國陸軍會讓屢立戰功的英雄部隊短時間充任皇宮門前的儀仗隊,對於漢軍士兵來說,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譽,想想吧,筆挺的軍服、鋥亮的刺刀配上胸口熠熠生輝的勳章,往大漢皇帝的宮殿前一戰,會吸引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熱辣辣的目光,引來幾許兄弟部隊戰友羨慕到嫉妒的注目禮?
僅次於此的便是充任總督儀仗,這種榮譽隻比大漢皇帝的臨時儀仗低一點點而已,血戰淮揚連已經在淮揚、大都和包克圖先後三次充任皇帝儀仗了,所以他們不介意稍微降低一點兒等級,把哈密力這次難得的榮譽讓給浴血同安營,而自己則率領血戰淮揚連站到了總督府門前。
更何況,充任陳宜中陳總督的儀仗也很難得,這位總督的手腕剛柔相濟、恩威並施,在南洋或剿或撫,治得千島萬國伏伏帖帖,令金底蒼龍旗的光彩更加璀璨,實在是一位開疆萬裏的豪傑,此次出任西域總督,隻消他像南洋那樣作為,還怕這哈密力直到碎葉城的漢唐故地,不再一次回到華夏懷抱?
薑良材把胸脯高高挺起,身穿筆挺的呢絨大衣,裏麵裹著細鴨絨內膽,上好的毛線衣,再加上長絨棉內衣,四道防線阻隔了撲麵而來的風雪,漂亮的黑色冬季製服上掛滿了金光閃閃的勳章,向所有人昭示著他追隨金底蒼龍旗南征北戰,屢殲強敵、迭克名城的榮光。
細碎的雪花飄飄揚揚,薑良材和他的兄弟們肩上積起了厚厚一層,沒有誰會動動手拍打,他們像石雕塑像似的站在總督府門口,臉上百戰老兵才有的堅毅神情,殺氣油然而生,令街麵上走過的回鵠青年既羨慕,又隱隱約約帶著點敵意。
城裏的姑娘們,開始把注意力轉向這些軍銜豐厚的漢軍官兵,佩戴英吉沙小刀的回鵠青年不再像以前那樣搶手了;往日可以憑借好勇鬥狠稱霸一方,現在四處都有警察巡邏,再也不能酒後拔出英吉沙小刀隨意揮舞;大漢商人的財富,那一箱箱的茶葉、整套整套的精美瓷器,還有漂亮的蜀錦、揚州絲綢和閩廣細棉布,都讓本地的青年們眼紅,就算虔誠的祈禱也熄滅不了欲望的火苗。
是的,搶劫在回鵠青年心目中是天經地義的,早在沙漠民族的蒙昧時代,為了爭奪牲畜、牧場、水源和抗禦外來侵襲,遊牧部落之間經常互相攻擊,戰火連綿不絕,劫掠被奉為一種民族風俗,是一種自然而合乎邏輯的行動,是一種標誌強盛的風尚。
搶人駝馬,擄人妻女,搶劫商隊,被視為謀生的途徑之一,是遊牧民族經濟上調節餘缺的一種方式,譬如成吉思汗的母親訶額侖就是他老爹也速該從蔑兒乞部新郎官手上搶來的,一報還一報,他自己的老婆孛兒帖也被別人搶走過。
阿拉伯帝國的情形,和蒙古帝國別無二致,倭馬亞王朝早期的詩人顧托密不打自招的寫下了自供狀:“我們以劫掠為職業,劫掠我們的敵人和鄰居。倘若無人可供我們劫掠,我們就劫掠自己的兄弟。”
回鵠本生活於沙漠戈壁,先受西來的阿拉伯帝國伊斯蘭教影響,後被蒙古帝國占據,此地世道人心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十個青年倒有九個盯上了漢商的錢財,想做一回“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
無奈楚風早有防備,漢軍烈烈兵威震懾之餘,還有警察周密保護,各漢商自己也雇有保鏢,多重保護之下,這些四十大盜們漫說搶劫,連個腥味都聞不到。
所以他們對漢軍的敵視,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又怎麼樣呢?薑良材從街道上來回的幾個回鵠人深陷的眼窩中看到了敵意,但他毫不在乎,就這幾個猴子似的胡人,不夠看!
可這幾天,總督府廣場對麵的大清真寺,不斷有鬼鬼祟祟的人進進出出,他們看著總督府的眼神也很有幾分奇怪,莫不是有什麼陰謀吧?
薑良材握了握手中的擊發式線膛槍,沉甸甸的,給人安心的感覺,他就釋然:朋友來了有好酒,敵人來了嘛,咱有步槍和刺刀來招待!
哈密力城西的大巴紮(市場),漢商和胡商的經營區域涇渭分明,經營的貨品也大相徑庭:胡商賣的多是天竺檀香、波斯絨毯、印度土布和大馬士革的彎刀,漢商賣的則是大漢內地生產的機織布、呢絨、共析鋼打造的小刀和工具。
大漢巨商鄭發子端起一盞茶水慢慢啜飲,他蹺起二郎腿,悠閑中透著幾分得意:看來,這次隨駕北征,雖然吃了不少風餐露宿的苦頭,但開辟漠北和西域兩條商路,將漢地和南洋的貨物運到這裏出售可以獲取重利,把西域出產的棉花、黃金、葡萄酒和寶石,以及漠北的牛羊皮毛和硝石運回去,又是一層重利,這樣來回販運,利潤可是相當豐厚啊!
看了看對麵的胡商,鄭發子就笑了,這群白癡也想和我們競爭?就是白癡都能看出印度土布的質量根本沒法子和漢地出產的機織布相提並論,至於成本和價格嘛,嗬嗬,印度人織一匹布的時間,王李氏工廠裏同樣一名紡織工人可以織十五匹!
“巴依老爺,你這個布怎麼賣?”
有顧客上門,鄭發子心情不錯,親自和他談:“每匹要大漢金鈔五十元,或者說一兩銀子買兩匹布。”
年老的回鵠顧客摸了摸布匹,說話倒是很實在:“嗯,比對麵祖兒江布巴依老爺的布細密厚實多了,每匹還便宜點,真不錯,我買六匹,來,這是新兌的三百元金鈔。”
回鵠老人扛著布匹歡歡喜喜的離開,看著這一幕胡商區販賣印度土布的祖兒江布就恨得牙癢癢,向打手們使了個眼色,兩名留著絡腮胡的大漢就摸了摸腰間的英吉沙小刀,嘿嘿冷笑著追了上去……
這邊,祖兒江布帶著人徑直找上了鄭發子,一群胡商和他們的打手們,把鄭發子新開的店鋪圍了起來。
“諸位請坐,”鄭發子知道來者不善,但他也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兒,當年為了賺錢連山越人的寨子都敢闖,如今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還怕哈密力這幾個回鵠商人?
祖兒江布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灰色的眼珠子閃著寒光:“外鄉人,為什麼不加入我們的布匹行會?每一位到哈密力做生意的外鄉人,都必須加入行會,才允許他開張做生意的。”
鄭發子笑得很開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不緊不慢的道:“老兄說的行會,可有在大漢帝國西域總督府民政局注冊登記?”
祖兒江布和追隨他的回鵠商人們都吃了一驚,霎時有些兒慌亂。
沒想到不能唬住這漢商,到差點兒被他唬住了,祖兒江布定了定神,又道:“安拉在上,我們的行會是早就成立了的,那時候大漢還沒有打到這裏來,自然沒有登記嘛,而且我們這個行會是本地布業的魁首,將來要登記也就是個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