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球升上了高空,離大不裏士漸漸遠了,楚風舉起望遠鏡回望五天前的戰場,隻見昨天暴雨之後陡然增加的山間溪流,正衝刷著被鮮血浸透的泥土,花生醬一樣的泥漿將暗紅色的戰爭痕跡徹底抹去。
塵歸塵、土歸土,隻消幾天之後嫩草就會在這片山坡上破土而出,到秋天的時候,這片山坡就會開滿爛熳的山花,結出累累的野果,誰又能看出一點點戰爭的痕跡呢?
直插雲霄的沙巴蘭山可謂雄奇險峻,山勢連綿不絕竟有萬山來朝之氣勢,這便是茫茫無際的高加索山脈了,猶如一道難以逾越的長城,護衛著北麵的伏爾加河流域與豐美的頓河草原,以及更遠處的莫斯科、弗拉基米爾、加裏奇等羅斯城市。
然而楚風卻知道,就在此時此刻,那些已經無法用望遠鏡看清的山間小道上,羅斯大公留下的士兵正揮汗如雨的開拓著道路,使得這道飛鳥難越的屏障,於漢軍的軍靴下如履平地。
倒也不是羅斯大公們當真白癡弱智,分毫瞧不出大漢“金牛滅蜀”之計,可如今他們還有得選擇麼?
既然分裂的羅斯各公國注定了被強.奸的命運,比起老是搞家庭暴力時不時還要玩狂虐重口味的金帳汗,他們倒寧願獻身給大漢這個憐香惜玉的君子,好歹總有點快感嘛!
聳立著許多尖頂建築的大不裏士城,更是因大漢的救援之德而心悅誠服,清真寺前的廣場上,打破了伊斯蘭教不立偶像崇拜的傳統,豎起了楚風揚鞭躍馬的鍍金青銅像,此時距離雖遠,利用望遠鏡仍能很容易的在空曠的廣場上,找到那金光燦燦的塑像。
不論清真寺還是光明教的聖殿,都有悠揚的鍾聲響起,城中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到城頭朝著氣球遠去的方向虔誠膜拜,感謝大漢皇帝拯救闔城居民的大恩大德。
即使在望遠鏡的視野裏,城頭上膜拜的人已經小如螞蟻,但無數人同時叩拜,組成的人海就有漫無邊際的感覺,而且隨著人們叩拜的動作,這海洋還在起起伏伏,湧出波峰浪穀。
氣球之下,藍寶石般烏爾米耶湖滋潤著四周的土地,麥田一望無際,一叢叢椰棗樹、油橄欖點綴其間,風光與中原迥異,另有一番西域風情。
江山如畫,隻待雄傑收取!
楚風雖未拔劍四顧與天比高,於高空之中飽覽異域山河,也大有混一宇內、為華夏開萬世之雄心,幾位巧笑嫣然的皇後,都沒有發現她們夫君握住飛行艙側板欄杆的手,已因為用力而使指骨關節有些發白。
似有一個聲音在他胸中回響:我華夏兒女久占中原花花世界,想當年還不是夏商周秦漢唐曆代先人,從長江黃河之間的一隅之地漸漸走向四方,合東夷、平南蠻、伐西戎、攘北狄,辛苦耕耘勤事農桑,這才有了北抵長城南極海濱的傳統漢地,再加周邊若幹歸化朝貢之民族?
為什麼到了子孫後代,反而不及前人了呢?動不動就“柔遠人”,來不來就和親,稍有幾個雄材大略的主動出擊,就被文人學士們定為窮兵黷武?
什麼“可憐無定河邊骨,尤是春閨夢裏人”,什麼“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那好吧,像秦儈、賈似道一樣,永遠奉行對外和平友好,大家鶯歌燕舞你好我好,可收到的是什麼結果呢?屠殺、劫掠、毀滅!靖康恥、崖山恨!
我們失去征服的勇氣了嗎?我們停滯開拓的步伐了嗎?
是的,中原的花花世界水肥草美,用猶太人的話說,就是一塊流著奶和蜜的土地,相對北方草原的嚴冬、西南群山的瘴氣,這已經是最好的地盤,江南的煙雨朦朧、四川的天府之國、閩廣的魚鹽之利、荊湖的魚米之鄉、中原的黃河黃土、華北的一馬平川,是四麵各夷狄心目中的天堂,令無數草原民族垂涎、做夢也想占據的花花江山。
華夏兒女能數千年綿延不絕,並且一直牢牢占據這片最好的土地,相較草原上那些走馬燈一般興起又衰亡的強大民族,相較四大文明古國之中早已滅絕的另外三個,足可算得上成功之典範了。
可占據這塊最好最富饒的土地,對炎黃子孫究竟是福還是禍呢?放眼四顧,東麵茫茫大海、西麵巍巍群山、北方草原貧瘠、南麵群島蠻荒,篳路藍縷打下萬裏山河的中華兒女,似乎已拔劍四顧心茫然……
若非楚風來自後世,他也會迷醉於中央天朝的強盛、四夷來朝的虛榮,恢複傳統漢地似乎已經完成了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重任,可以偕六位嬌妻悠遊林泉,將來帝國傳子傳孫,就這般,青史上也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