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昂貴的描金花瓶摔到堅硬的花崗石地板上,頃刻間四分五裂,變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
共治皇帝氣急敗壞的叫喊著:“馬薩貝略,快從外省調兵,我要殺了那群肮髒腐朽的貴族元老,我要把他們送上絞刑架!”
平時因為思慮陰謀詭計而顯得特別陰沉的臉,現在則惱羞成怒漲得像豬肝一樣,那種成竹在胸的穩重城府,早已消失不見。
馬薩貝略長歎一聲,就是世界上最狡猾的人、最陰險的陰謀家,也預料不到世事的無常,擺脫不了命運女神的安排。
幾天前,米哈伊爾還趾高氣揚的接受了君士坦丁大牧首的加冕,得到了元老院的承認,在爭奪皇位的鬥爭中大占上風,把作為對手的侄女兒安娜公主逼到了叛國者的牆角。
沒想到拜占庭皇帝安德羅尼庫斯的死,像一記重錘敲擊在米哈伊爾的堡壘上,皇帝的死亡無疑是元老院和新羅馬貴族最好的理由,他們明目張膽的否決了判定安娜為叛國者的提議,甚至借口安德羅尼庫斯的死亡原因未能查清,拒絕由米哈伊爾立刻繼承皇位。
執政官把情況告訴米哈伊爾,後者立刻氣得五內俱焚,但執政官不得不硬著頭皮告訴他:“陛下,幾乎所有的陸軍軍官,從百夫長到軍團長,全都是各級貴族和大小地主的子弟,而眾所周知,元老院就是貴族和大地主的客廳……”
如果站穩了腳跟,皇帝倒是可以壓得元老們連個屁都不敢放,譬如老皇帝萬能的蜘蛛米哈伊爾八世在位期間,元老院就是枚不折不扣的橡皮圖章,從來不敢違背皇帝的意誌;
可現在,篡位者米哈伊爾僅僅得到了共治皇帝的權杖,還沒能坐上真正的皇位,內有安娜公主這個競爭者,外有大漢、熱那亞等敵對勢力,他敢冒著被推翻的風險,和元老院硬來?
借他個膽兒都不敢!
“唉~陸軍的老爺們,始終不像海軍那樣聽話呀!”米哈伊爾也是沒轍了。
歐洲中世紀時期,陸軍主要由各級封疆貴族騎士組成,拜占庭雖然不像西歐那樣徹底分封,保留著羅馬時代的行省製度,但陸軍軍官的主要來源就是希臘化貴族和色雷斯地主,隻有貴族和地主才負擔得起軍事學院的昂貴學費,並替子弟置辦戰馬、武器、盔甲,這全套價值不菲的裝備。
而海軍實行雇傭軍製,成員多由平民組成,各海港有不少父子相繼的水手家庭,無論替海軍服務,還是在商船打工,抑或在骷髏旗下當海盜,他們都是遊刃有餘的,誰給他們金幣,他們就替誰服務。
所以米哈伊爾能夠切實控製海軍,而通過結好各行省督軍來控製陸軍呢,就沒有那麼嚴密和得心應手了。
一直沒有出聲的歌德尼格突然笑起來:“我的陛下,說到底,您還得親自上陣,當您把安娜公主抓回君士坦丁堡之後,一切反對和質疑您的聲音都會消失,元老院那群見風使舵的家夥,絕不會為失敗者背書,而您將以勝利者的身份登上皇位。”
嗯?米哈伊爾眉頭一揚。
“想想吧,您放棄立刻繼承皇位的權利,卻可以得到在凱旋式上加冕為帝的榮耀,這未嚐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呢!”威尼斯共和國總統勸說著。
亞曆山大羅維奇伸手狠狠向下一切,“勝利可以堵上所有反對者的嘴巴!當安娜公主被抓住的時候,她在元老院的那些朋友,會爭先恐後來舔您腳下的灰塵。”
米哈伊爾笑了起來,他對勝利並沒有任何懷疑,因為教皇的允諾將導致大漢帝國無法直接出兵。
被米哈伊爾的目光掃過,麵容蒼老而陰森的紅衣主教點了點頭:“按照教皇仆立法司冕下的敕令,大漢帝國的軍隊隻要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就將被視為對基督世界的侵略,冕下會立刻發動第十次十字軍東征,同時,在您和叛國者作戰期間,中東地區的十字軍國家也會動員起來,牽製東方異教徒的遠征軍。”
米哈伊爾滿意的點了點頭,執政官馬薩貝略則低下頭輕笑著嘀咕:“五十萬金諾米斯馬買來的承諾,如果兌現還得再付二百萬,為了朋友的錢袋考慮,我倒希望永遠不發生呢……”
共治皇帝的目光繼續在盟友的臉上移動,於是亞曆山大羅維奇非常自信的挺起了胸脯:“羅斯蠻族將從黑海和高加索兩個方向對大漢帝國施加壓力,我親率莫斯科公國的軍隊,支援宗主國皇帝和叛國者的決戰!”
威尼斯總統也自信滿滿的道:“威尼斯艦隊將會把熱那亞人死死的堵在港內——請您放心,當年我們封鎖您祖父治下的拜占庭,期間擊沉了熱那亞人七分之一的商船,這群膽小鬼都沒敢宣戰呢!”
米哈伊爾大笑起來,如果說威尼斯人見錢眼開、目光短淺的話,熱那亞人則有過之而無不及,空有強大的海軍卻害怕損失,隻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根本就不足為慮!
最後,共治皇帝的目光停留在了執政官馬薩貝略的臉上。
“陛下放心!”馬薩貝略趕緊表忠心:“如果安娜膽敢登陸,我將率領從保加利亞和色雷斯山區的軍隊發動進攻——這些外省調來的軍隊對安娜公主可沒有什麼好感,而他們早就看不慣臭脾氣的皇家近衛騎兵團啦!”
“那麼,我們可以開始了。”米哈伊爾陰險的笑了。
時間站在米哈伊爾一邊,安娜公主離開君士坦丁堡之後,政治影響力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降低,而米哈伊爾作為共治皇帝,是目前拜占庭惟一的君主,他可以用各種手腕拉攏分化支持安娜的勢力,直到對方沉不住氣……
那恰卡來城,一群羅馬將軍急匆匆的從軍營走向大漢皇帝駐陛之處。
他們是去找安娜公主的。
安德羅尼庫斯的死,激發了士兵最強烈的義憤和勇氣,“為陛下複仇”的呼聲響徹整個軍營,所有將士都明白自己已經擺脫了叛國罪的指控,現在,他們是幫助公主複國、和邪惡怪叔叔作英勇鬥爭的正義騎士了。
這裏與君士坦丁堡隻隔著一道不算寬的馬爾馬拉海,漁船商船往來頻繁,不管拜占庭還是大漢,任何人都攔不住消息的傳播。
元老院否決了對安娜叛國罪的指控,君士坦丁大牧首拒絕在老皇帝死亡真相查清之前為米哈伊爾加冕,大歌劇院的包廂裏貴婦們傳遞著不利於共治皇帝的小道消息……
林林總總的消息,化成一句話就是形勢一片大好。
那麼,不趁機打回君士坦丁堡,活捉篡位者米哈伊爾,還等什麼呢?
畢竟皇家近衛騎兵團的將士們,家屬和財產都在拜占庭帝國的歐洲部分,換句話說就是在他們敵人篡位者米哈伊爾的統治之下,這一點使他們迫切希望打回去,越早越好。
沒想到安娜公主近段時間每天往大漢皇帝宮中跑,卻始終沒有下達出兵的命令,執政官那赫提留也一再要求大家夥兒忍耐。
“忍耐,忍耐,要等到什麼時候?”這群將軍當中,身材修長、俊美得可以做新羅馬貴婦的男寵的阿裏坦烏斯,炫耀似的舉起他那柄價值連城的家傳寶劍,大聲抱怨著:“我迫不及待的希望能握著這把劍,插進那個弑君者、篡位者和暴行迫害犯的心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