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保護好師母,沒能為白丞相平反,也沒能開解他們的女兒。

謝贄隻是個普通人,但她承受著比普通人更沉重的責任和使命,她也會感到孤獨,感到無助,感到苦痛。

這是她的弱點,為了保護自己,她必須帶上一身刺,給人以無懈可擊的形象。無情,冷漠,又公平正直,她都快要以為這才是真正的她了。

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便以為不會失去任何東西。實際上還是害怕著,怕重蹈覆轍,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卻從未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會被一個人如此輕易地揭開了她幼稚又嚴實的防護。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她明明比她歲數還小,怎麼能如此輕易就看穿了她的偽裝?

猝不及防,又讓人無所適從。

“我不知道執瑞你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我覺得你可以更自信更張揚一點,大盛最年輕的判官嘛,有這個資格。”

楊得瑾邊說還邊取出一個倒扣著的茶杯,用滾水燙過,再倒滿清澈的茶水。

素瓷雪色縹沫香,茶香氤氳,潤紅了謝贄的眼眸。

楊得瑾把杯子推過去,抬頭去看她,卻被她紅紅的眼眶嚇了一跳。

“誒?你……”

楊得瑾心想自己直接說出來,是不是太不給謝贄麵子了,正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謝贄卻搶先開口了。

“信徒們就有勞殿下派人盯緊了。前日大成教放出了那樣的神諭,說不準最近會有大動作,我們得再去找一趟何琮了。”謝贄端起茶杯放在麵前,說完便不怕燙似的,一飲而盡。

楊得瑾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想叫她別喝那麼急。萬一燙傷食道怎麼辦?!可她的嘴張了張,到底沒能說得出話來,隻微微歎口氣,體貼地揭過方才的話題,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好,下次休沐就在七天後,到時候咱們再去藏嬌樓堵何琮。”

“不行,不能等那麼久。”謝贄放下杯子,垂眼看著案麵,“我們必須盡快。”

楊得瑾自然沒有意見,查案這事,謝贄是專業的。

“行,聽你安排。”

聽到她順從的回答,謝贄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方才喝得太急,謝贄覺得那茶水一直從口腔燙到了胃裏。她謝贄從來鎮定自持,這次是真的失態了。

楊得瑾:“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帶上裴少卿,我們一起去找何琮。晚上我再研究研究大成教拿來唬人的花招。”說完便又拿起案上的那張名單仔細地看著。

“謝謝。”

楊得瑾一愣,她抬頭問道:“你說什麼?”

謝贄端坐對麵,雙手放於膝蓋,神情認真又堅定,仿佛在說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我說,我一定保護好你。”

楊得瑾眼中有過一瞬怔愣,而後逐漸有了欣慰之意。

她自認不是特別會安慰人的人,像謝贄這樣冷淡的人能聽進去她的話,真的很令她高興。

“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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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國子監周圍。

“哎,咱們就這麼守在國子監門口?為什麼不直接進去見人啊?”裴煜一身便衣立在二人旁邊問道。

今日楊得瑾、謝贄和裴煜三人來國子監門外蹲何琮,為了不暴露身份,都換上了常服。

謝贄隔著牆角,看向國子監大門:“不能打草驚蛇。”

裴煜抱臂,斜著眼睛看她。

當初你來大理寺嫖卷宗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謹慎的,區區一個國子監而已,憑著親王令信隨便進就是了,更何況瑜親王本人就在這兒呢。

不過心裏想是一回事,裴煜可不能抱怨出來,畢竟謝贄確實有本事,他一個後輩還是閉上嘴老實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