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次日,環兒在那密格中幾番翻找都沒有看到那副美人圖,不由得心慌了。她記得顧寧遠說過珠兒弄丟了好些畫,還剩五幅不曾找回。莫非,自己的那幅畫也丟了?不,不可能的,明明說好那幅畫不能給三姐妹外的人看到的,所以要一直藏在這個密格裏,珠兒難道把這畫帶出去了?環兒的顧慮很快被顧寧遠證實了,但是那次事情實在發生的太意外。珠兒除了喜好習武外便是繪畫了,顧風親自教的女兒繪畫,可以說是從顧廉那兒一脈相傳下來的,除了正經的那些山水外,珠兒尤愛畫些香豔的美人圖。這世間能瞧見美人最多的地方自然是青樓了,所以她時常女扮男裝混跡其間,加上能把美人兒畫得栩栩如生,所以頗得美人們歡迎, 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名妓們更是為了求得她的一幅畫推拒掉自己的客人。這樣,無形中引來了一些權貴的不滿和大盜們對她錢財的眼饞,偏偏那日為了獲取靈感而重新看了海棠美人圖的珠兒,將此畫藏在了自己隱蔽的落腳點裏,結果還是被人尋到後悉數偷走。哪怕她一發現就私下調用了顧風給的三十六個暗衛進行追捕,還是有一小部分流落在外,尤其是那副最重要的海棠春睡,遲遲未能尋回。
環兒半響無語,最後倒是反過來安慰顧寧遠:“小遠,你再見到珠兒的話,告訴她我不怪她的。雖然也是珠兒不小心,但是既然那時我答應讓她畫了,就該預料到可能有這麼一天的。隻是我們得想想對策,萬一此畫公開了,該如何收場才是。你讓珠兒不必愧疚,更不必躲我呀。”
顧寧遠點點頭伸手揉亂了環兒的長發:“小環兒這倒是有些當姐姐的模樣了,你也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不讓你擔心的事發生的,嗯?”
雲澤州,肅堂。
最近肅堂的下人們個個都小心翼翼地在幹活,錢伯發現主子這趟回來後連著幾天都沉著臉,估摸著是心情不好了,所以特意將下人們告誡一番,免得惹惱了主子。可是,他同時也很困惑,雖然以前也有這麼一兩個不長眼的讓主子不爽,不過照著主子的脾氣一定不會憋著的,他已經有十幾年沒瞧見能讓自家主子有氣無處撒的人了,莫非此人特別厲害以至於主子都拿他沒辦法了?這可了不得啊,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的人出現了。
而寧九生翹著腳坐在扶欄上喝酒,手裏剛收到的密信在他的指尖被搓成細細的碎片,細雪一般落入池塘被魚群當做飼料爭奪吃掉了。他低頭看著腳下的魚群,水波的漣漪把他倒映的臉扭曲成了怪異的模樣,即便如此,他也猜得到自己臉色很難看。
難怪顧寧遠回去鎮南王府護送環兒,難怪在客棧裏蘇鳴不曾挽留自己,也沒說他們的去處,原來鎮南王是要帶環兒去顧家,所以才避人耳目。顧家這些年來防守相當嚴密,牆內之事無人能夠探聽得到, 即便是寧九生也隻是知道顧家上下都十分喜歡環兒,顧寧遠偶爾會出門,而環兒始終住在顧家主母的院子裏,儼然顧家已經認了這個媳婦。
寧九生一進到自己屋裏就會下意識去看床頭的暗格,哪怕那兒關的嚴嚴實實的,他的腦海裏也會浮現出那個看過千萬遍的倩影和盈盈如水的美眸。煩躁的寧九生叫來錢伯給自己備車,打算去西嶺的竹居住些日子再回來。那是師門留存下的修行之地,遠離世俗,可以讓他領悟更多天道。這些年隨著技藝精進,心如止水,他已經很少去那兒了。沒想到區區一個環兒,讓他心神大亂到要藉助外力才能靜心,也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突然質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錢伯在傍晚時打點好了一切,馬車候門外,他立在車邊,看著主子兩手空空迫不及待地上車後讓侍衛立即啟程,可是馬車尚未走到路口就停了下來,主子下了車連幾步路都不願走就直接翻牆進了府內,片刻後又夾著個四方的布包翻牆出來,這才最終消失在了視線盡頭。錢伯搖搖頭,招呼下人把門關上,同時熄滅了大門上的燈籠,這就是告訴那些前來拜訪的客人們,主子不在請回。
寧九生心裏把自己罵了幾百遍卻還是抱著那個布包,不過他始終強忍著沒有打開來,到了竹居也是如此,他終日不眠不休地打坐沉思或者看著那布包出神,卻始終沒有打開。
“九哥就住在這裏?”顧寧遠喘著氣跟在錢伯身後攀爬上了西嶺背麵的斷崖,在斷崖一處草木掩蓋出有個一人高的穴口,這樣一個簡陋寒酸到可以用艱苦形容的山洞就是寧九生修行的地方。
顧寧遠在錢伯的幫助下進到了洞口,昏暗的石道深處,隻有人為鑿出的石床,上麵鋪著一塊薄毯。石床上原本盤膝而坐的寧九生在他們進來時就睜了眼下地來:“遠弟?出什麼事了?”
寧九生閉關時一般是不讓人打擾的,但是這次他離開時叮囑了錢伯若是顧寧遠有事相求,就帶他去竹居找自己。這也是顧寧遠最終能找到這裏來的原因。
“九哥,環兒出事了,顧家雖然調用了所有力量可還是太慢了,我求你,幫環兒算一卦,告訴我在哪裏能找到她。”顧寧遠似乎已經奔波多日,身形憔悴,神色間難掩焦慮。
寧九生心裏一震,卻知也不是盤問詳情的時候,而是重新坐下,伸手接過了顧寧遠遞來的生辰八字,開始起卦,同時讓他們去外麵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