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養在深閨人未識(1 / 1)

漢皇重色思傾國,

禦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

養在深閨人未識。

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

夜,萬籟俱寂,遠處的山凹裏傳來一、兩聲鷓鴣的啼叫,淒清而遼遠。周萍躺在床上,心潮久久不能平靜。白天,小雲的颯爽英姿不斷地在腦海中縈繞:那是多好的一個男孩呀!疾惡如仇,俠肝義膽,卻又助人為樂,不失溫柔。從來都是美女愛英雄,周萍亦不例外,她是一個正處於豆蔻年華的癡情女子,多愁善感,情感細膩而溫婉。

以前,她生在小閣莊那個封閉而狹小的世界裏,從不知愁是何滋味,亦不知人世間的艱險狡詐。他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周家的大小姐,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奢華生活。可是,天有不遂人願之處,父母偏就生了個幾許癡傻的弟弟,整天搖頭晃腦,遊手好閑。今天捉了李家的雞,明天便拆了張家的牆,因了他的癡傻,別人跟他亦計較不得。

周家本是一方望族,書香世家,父親周文廣早先做過黃州知府,博學多才,後來遭人陷害,幾受貶謫,最後索性辭官不做,回返故裏,卻亦樂得逍遙。現今,周文廣的二弟周文正已做到湖廣總督之職,官居二品,顯赫一時,幾番來信要他去省城履新,他卻心如止水,情係桑梓。讓周文廣憂心的是,自己的事業後繼無人,周家的聲譽不是毀在自己的手上嗎?女兒周玲雖說天資聰穎,乖巧伶俐,卻到底是女兒家,不能擔當家族的領軍人物。周老爺左思右想,每日的長籲短歎,茶飯不思。女兒周玲仿佛洞察了父親的心思,她說:“爹!我整日的繡花,卻也累了,我要讀書,以求揚名顯親。”“胡鬧!你一個女兒家,哪能做男人的事!”周老爺斥責道。“過去有才高八鬥的蘇小妹,現今也有金科狀元女附馬了!”周玲不以為然的說。

“是呀!女兒大了,才思敏銳,讓她讀書,亦不失為我周家的權宜之計呀,”周老爺想。“你如何地求取功名呢?”周老爺問。“我也學女附馬女扮男裝呀!”周老爺“哧”地一聲笑了,“就你這丫頭鬼計多!”於是,周老爺便給女兒請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坐館先生。這位老先生本是早年黃州府的學正,隻是跟周老爺相交甚篤,故而毛遂自薦當了女兒的先生。

周玲一開始便是一副瀟灑公子爺打扮,不光先生不知,就連府裏的一些下人亦不知情。

這位坐館先生砥節礪行,教書便很有一套,他常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習時總是循循善誘,慣於時興的教學方式。周玲本是聰明絕頂,篤誌好學之人,更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先生的教導無異於春風化雨、玉汝於成。二、三年的工夫,四書五經,諸子百家等古籍便學得滾瓜爛熟,詩詞歌賦也是朗朗上口,顯出滿腹經綸的才智。

臨近秋試時,周老爺的二弟周文正正好回鄉省親,聽說侄女應考之事,喜不自禁,便給主管考試的湖廣學台王全打聲招呼,要他量力而錄。王學台當然是聰明之人,深暗官場的遊戲規則,何況又是頂頭上司,便調了卷子批閱,卻見文辭雋秀,起承轉合,俱到好處,便順理成章地點了周萍第二名。

室外山風乍起,吹皺了窗簾,一彎淡淡的上弦月灑進斑剝的清影。已是夜半時分,周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便披了衣服,輕輕地踱到窗前。窗外,一叢幽深的鳳尾竹在朦朧的月光下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微音,牆根下亦有油蛉的清唱,仿佛彈奏著一曲古典的琴瑟之音。

旁邊的屋子裏,小雲睡意正酣,均勻細微的鼾聲隔了牆壁傳過來。若不是羞於男女有別,周萍真想踱進他的屋子,給他掖掖被角,看看他睡眠的神態,看看那張令她秋水伊人,牽腸掛肚的意中人俊氣的臉。

“還有幾天書院便要放月餘的假,真不想與他別離呀!那又是叫人寢食難安的事,到時是叫他一塊踏青以同窗身份拜見父母,還是……”周萍內心猶豫著,真是伊人獨憔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