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溼潤,卻倔強的仰著頭,決不允許自己掉淚。
那是一種軟弱和服輸。
她隻是想母親多在家陪陪她,有錯嗎?
等那股脆弱勁兒過去了,林沁開始在炕上懊惱的蹬腿。
剛剛的表現太過丟人,半分沒有她草原第一猛將的風範。
林沁等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沒人來安撫她,更是氣得打滾。
夜已深之時,林沁蹬腿也蹬累了,滾也懶得滾了,閡眼間,倏爾想起那個叫李榕的男人的模樣,容顏好似嫡仙。
她朦朧的翻了個身,被褥撇至一邊,光光的腳丫露在外頭,豐潤的兩瓣唇嘀嘀咕咕:“不陰不陽的中原人,害我被阿娘罵……”
怪來怪去,她把這事怪在了李榕頭上。
躺在炕上用力蹬了兩下腿,重複罵道:“不陰不陽的中原人,害我被阿娘罵!”
第3章 留宿
竟然是李榕。
羅加城上空,鬥轉星移,夜逐漸褪色。
連綿無盡的草原迎來白晝的晨光,隨風吹往羅加城內,驅趕走土牆裏和街道上殘餘的黑暗。
陽光鑽進西廂房,落在林沁翹而濃的睫毛上,她揉了揉眼,不情不願的坐起來。
穿好氈靴,走出西廂房,林沁喊了一圈,沒人理她。
家裏已經空了,所有人都不在。
庭院的石桌上擺著一碟昨日吃剩的羊肉,和一滿碗羊奶,烏日更達來給她留了早飯。
邊上壓著一張紙,紙麵的墨跡不知寫了些什麼。
這張紙隻能是家中唯一識字的托婭寫的。
林沁想起托婭昨日當著外人麵對自己的教訓,想那紙麵上也不是什麼好話,她才不屑看明白呢。
她用完早飯,打理了一下駿馬的馬鬃,牽著它走出四合房,陽光頓時灑滿了她全身,森頭的紅瑪瑙和綠鬆石熠熠發亮。
歐陽無忌住在小西街,去上學要先往北邊走,到路口再往西拐,出城找朋友玩則要往南走。
林沁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馬蹄踏過無人的街道,一路駛出城門,留下滾滾翻騰的煙塵。
全家人都逼她上學,她偏偏就不去。
死、都、不、去。
林沁一路尋到多蘭家的氈包群,她家人多,每回遷移都浩浩蕩蕩,靛藍的包頂屹立於蒼藍的天色下,好看極了,木欄裏還隔開圍著許多的羊和馬,有一塊拔了草的空地上燃燒著晝夜不眠的火堆,用做火種,以供平日所需。
她勒停馬匹,高聲喊道:“多蘭,我來找你玩了!”
多蘭撩開氈包的油布簾子,披頭散發的探出個腦袋說:“你先進來陪我梳頭發,我打理好了就跟你走。”
“我這就來。”林沁應下,鑽進氈包時,阿娜日挺著大肚子,坐在地氈上幫多蘭編藏辮,神情溫柔。
林沁盤腿坐下,盯著阿娜日鼓起的紅袍,怕衝撞了阿娜日,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放得很輕:“阿姐,你肚子裏是藏著寶寶嗎?”
“是呀。”阿娜日柔聲細語的答。
“那她怎麼不出來,要躲到你肚子裏?”
阿娜日笑起來臉頰有兩顆凹下去的酒窩:“如今我隻懷胎六月,寶寶還沒那麼快能出來呢。我同接生的安代奶奶約定了,等槐月她就過來我家住著,一直呆到我臨盆為止。”
林沁鼓著眼睛,她還是個孩子,對懷胎臨盆一事知之甚少,安靜片刻,忽然問她:“阿姐,你期待寶寶出生嗎?”
阿娜日說:“天底下沒哪個母親不盼著自己孩子平安出生。”她給多蘭的發尾綁好布巾,扭頭由一旁彩漆木櫃中抽出整層抽屜,裏麵塞滿了小孩的衣帽鞋襪,紅的藍的都有,全是她親手織繡的。
林沁拿著一雙小襪攤在手中,還沒有她半個手掌大,真的好小。她低頭看了一會兒,喃喃的:“那你以後……會陪伴你的孩子長大嗎?”
她似乎又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但阿娜日對她充滿耐心。
“那是當然,她是我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阿娜日準備為人母了,林沁總感覺她身上熠熠著一種柔光。是她未曾在托婭身上看到過的。
想到這,林沁陷進一股委屈的情愫中。
多蘭已經戴好森頭,彩色的晶石垂在耳邊晃晃,不知何時行至氈包門前:“林沁,你發什麼愣,趕緊走了。”
“來了。”
她們騎上馬去找孛日帖赤那,還有其他玩伴,草原遼闊無垠,卻也很親切,孩子們相聚在一起就不會寂寞,躺在馬背上兜兜轉轉,春風拂過汗濕的背裳,陽光灑在麵上,臉頰被曬得通紅。
林沁幾人前後將駿馬駛到綠山丘上,著看著眼前沉淪的紅日,平複著胸脯的喘熄,心緒卻慢慢惆悵起來。
霞光漫漫,夜即將到來,眾人歸散離家,林沁未有挪動,她身旁的駿馬彎腰吃著草;多蘭走在最後:“林沁,你還不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