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撓撓頭,勉為其難聽從他的指揮去了。
撩開簾子,李榕取了火折子,點燃盞燈,裏麵幾排高高的木櫃,分割出若幹方形格子,銅環拉手上貼著有字的標簽;林沁看不懂,鼻尖滿滿的草藥澀味:“這是什麼?”
李榕抓來油紙,有序的拉開其中一些格子,把裏頭藏著的奇形怪狀如樹根或碎屑的物品抓取出來。“給阿娜日喝的中藥,拿瓦罐用火煎熬出來,利於她補氣血。”
他俯身還拿了一些瓶瓶罐罐:“這些是治血崩的藥,有備無患。”
林沁雙手背於身後,現在換她跟著他移動:“你還懂這些?”
李榕淡淡道:“在下略通醫理。”
“什麼?你能不能講人話?”
“意思是會一點。”
“哦。”這人說話文鄒鄒。
李榕撩開氈包簾子:“走了,去找巴圖。”
他取來軍隊名冊;林沁好奇的看了兩眼,密密麻麻的墨點連成字,她看不懂,卻也覺得這樣管理起軍隊來,還挺有條理。
裏麵登記有八個叫巴圖的男人,挨個去找,很快就找到了阿娜日的丈夫。
巴圖被喊醒時還有些發懵,聽了幾句後,立馬就清醒了。
三人離開塞北軍營,草原的天還是黑的,遼闊的曠野偶爾聽見尋人聲,還沒人找到安代。
回到多蘭家,巴圖連馬都不栓就跑進阿娜日所在的氈包中。
林沁隔著簾子都聽見了阿娜日痛苦的叫喚。
她脖頸瑟縮了一下,喃喃道:“這寶寶可真不聽話,為什麼要讓阿娜日那麼辛苦?她要是能自己乖乖出來多好啊。”
她說完,想起自己,默默噤了聲。
當初托婭生她的時候,也吃了那麼多苦嗎?
林沁咬著牙,在外頭焦急的踱步來回走,時不時往草原深處探探腦袋,看有沒有人把安代帶過來。
李榕去火堆邊煮了熱水和煎藥,男女有別,他不便入內,就交給多蘭媽媽幫忙。
遠方天蒙蒙亮時,林沁盤坐在火堆旁,困意排山倒海,她手支著下巴強撐,她不敢睡。
忽然瞧見有士兵騎馬靠近,他身後跟著一個胡族女人。
林沁立馬蹦了起來,瘋狂揮手,“這裏——”
她跟著那個素不相識的胡族女人到氈包門前,之後就沒再跟進去了。
林沁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隨後天色慢慢明朗,多蘭一家前後回來了,他們最終沒有找到已經遊遷它處的安代;所幸是士兵找到了另外的產婆。
大夥沒有用午膳,都在等寶寶的誕生。
李榕見林沁精氣勁兒不足,問她:“你要不要去睡會兒?”
林沁搖頭道:“大家都沒休息,我怎麼好意思?”
生產的過程十分漫長,直到日暮時分,餘暉把等待的身影拖得無盡長。簾子裏傳來了一聲清亮的哭啼。
折騰了阿娜日大半日的吉日格拉渾身通紅的來到這個草原上的世界。
多蘭奶奶把吉日格拉抱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圍了上去,對著這個還未睜眼的小公主指指點點,好一頓說,又挨個進了阿娜日的氈包,同她道喜;全家要殺羊慶祝,也要燉羊湯給阿娜日補身體。
林沁是外人,因而也站在最外頭,不去打擾多看一家,隻偷偷墊著腳仰著下巴在人群的縫隙裏窺伺著吉日格拉,她真的好小啊,隻有她兩個巴掌那般長,肌膚常生嫩,手糙一點恐怕會在她身上留下疤痕。
不知她小時候是否也是如此。
這一想,林沁還莫名鼻酸,她撓了撓頭,氈靴踢踢淺草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麼。
巴圖忙前忙後,拉著林沁和李榕留下吃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