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汗毛很多,把大半截腦門的頭發都剃了,隻留一截小鼠尾,總是吊著三角眼看人的男人,”她舔舔幹涸的嘴皮,“你知道是誰了嗎?”

士兵摸摸下巴,尚未回答,林沁就補充道:“如果你不知道,也可以直接找最醜的那個。”

士兵噗的笑了出來:“好,我這就給你去找你阿哥。”

片刻後,視線盡頭裏徐徐走出一彪形大漢。

盛夏炎熱的光落在林沁臉上,她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了,她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擠出兩滴思念的眼淚,令自己的舉動顯得不那麼奇怪。她隻是小孩子想念哥哥了而已。

阿爾斯楞老遠就看到了,渾厚的嗓音一開口便是:“別裝。”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有什麼事就直說。”阿爾斯哼懷疑的看了林沁一眼,“不會是想起我小時候哪裏照顧你不周了,氣得趕過來報仇吧?”

“在你心裏,我怎麼就這麼壞呢?”林沁走上前,佇在阿爾斯楞跟前,仰麵瞪他。

可不就是麼,調皮大王一個。阿爾斯楞歪著脖子掏耳朵,對此不予置否。

她雙手交疊,仰著小下巴道:“我就是過來通知你一聲,我決定去歐陽無忌那裏上學了。”

阿爾斯楞有過一瞬愣神,繼而濃眉挑起:“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是認真的!”林沁強調,“我想了想,我比你聰明,可不能浪費了我的頭腦,上學這樣的難事,理應落在我的肩上。”

阿爾斯楞嘴角抽抽,低頭用力撚過鬢角,怕打斷她上學的興頭,他隻是克製的抬手,指向軍營外頭:“行,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阿哥。”林沁眼睛烏亮亮的,腳下未曾挪步,講話的態度好了不少,“為了慶祝我即將去受苦……哦不,是上學,你不該招待我一下嗎,怎麼這麼敷衍呢你。”

說著,她掌心按在阿爾斯楞後背,推他往裏走:“至少帶我去你氈包裏看一下吧。”

阿爾斯楞不知道林沁在打什麼鬼主意,心中有不情願,氈靴卻隨著她的力道走在軍營的砂石地上,低聲道:“那氈包不是我一人住的。”

“那你也應該帶我去看看,這是禮貌,阿哥。不過說起來,阿哥你好磕摻,我上回去李將軍的氈包借住,人家都獨享一整個氈包……”林沁講話時,餘光飛快的在目光所及處瞟了一遭,許多白白的氈包下麵被風沙留下灰黃的痕跡,但包著頂窗的一圈圈藍色仍是纖塵不染、鮮豔明媚的,遠方有一片光禿禿的大地,裏麵圍聚著許多光膀子士兵,有的在紮馬步,練拳頭,有的在比拚你摔我我摔你的搏克,最外圍,塞北軍營的分界線上,深深的插立著頂端鋒利能把人戳出洞來的木尖頭,交叉排列,組成柵欄,再遠點,白茫茫一片,是她視線盡頭,更遠就看不到了。

塞北軍營太大了,她沒看到李榕。他可能率隊執勤了,也可能還在這個軍營的某一處,隻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阿爾斯楞敞開氈包木門,放林沁進去。

裏麵有股住著很多男人的味道,臭,且亂糟糟的,林沁下意識屏息。

怎麼李榕的氈包裏就能幹幹淨淨,甚至帶著清冽的青草氣息。他還會在地氈上給她鋪新的墊子,讓她枕全新的草枕。

相較之下,阿爾斯楞真是活的粗糙啊。

阿爾斯楞見她佇在氈包內外交界的簾子間,像一尊攔路石,他輕輕捏了下她的肩膀,問她在想什麼。

林沁識趣的搖頭說沒有,以免直接被他用地氈卷起來丟回草原去。

這時候她就不嫌棄了,盤腿坐在矮腳木桌邊。

阿爾斯楞點起火爐,給她煮茶。

水沸後濕漉漉的煙氣往天窗上湛藍的天空飄,阿爾斯楞把裝滿茶的茶碗推到林沁眼皮底下:“說吧,是不是想找阿哥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