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搖頭,她知道男人在軍營裏當兵是領月俸的,她娘造了羅加城後也有錢拿,可草原上沒什麼花錢的地方,缺了肉就捕獵,缺了菜就找山丘采摘,這些都用不上錢,是偉大的草原給胡族豐腴的饋贈,唯一需要錢的,是跑到很遠的大同買中原人的東西,而她沒事也不會跑到大同去。
她不過是......
林沁烏黑的眼珠淺淺的閃爍了一下。
但,沒有遇見他的運氣。
她雙手捧著茶碗,往熱氣騰騰的處吹了幾口涼氣,慢吞吞的喝,因為茶沒兌羊奶,是一種澄澈的綠,味澀不醇,喝到碗底還有阿爾斯楞沒提前倒出來的茶末。
她看了阿爾斯楞幾眼,他也納悶的盯著她瞧,林沁默默挪開目光,在心裏盤劃著一會兒再聊幾句就離開。
簾子外忽然有聲音:“阿爾斯楞,你在裏麵嗎,我有事找你。”
林沁耳尖動了動,她聽出是誰,趕忙搶答說:“李榕,他在的!”
阿爾斯楞瞥林沁一眼,手指戳她腦門:“人家是問我,你來個什麼勁?”
林沁不理他,茶碗往矮腳木桌上噠得一放,拍拍膝頭,撥開那道沉實的簾子;外麵的光芒一下湧入她的眼睛裏,唯一的蔭蔽是李榕落下的影子,扁扁長長的,因為背陽,他的容顏不太清晰,可林沁知曉,隻要不戴鬼麵具,那就是一張美的撩撥人心的臉。
她局促的撥了撥森頭的紅瑪瑙串,鼻尖因著緊張嗡嗡地輕微扇動,她重複一遍道:“他在的。”
對突然躥出的小姑娘,李榕琥珀般的眸子略微劃過一瞬詫異,隨即,也沒問她怎麼來塞北軍營了,手指指她頭頂:“新的森頭?”
“嗯。”林沁臉有點紅,氈靴不自覺地踢地:“阿娘給我從大同買的。”
阿爾斯楞走到氈包門前,嫌林沁擋了道,把她往外推推,三人一並走到白日之中。
林沁趕上了軍營裏用午飯的時候,眾人排著長長的隊伍領飯,光膀子的士兵們簇擁著同李榕打過招呼而去。
林沁側身探眼瞧了瞧,前頭不是發饢,也沒有羊奶,是用滾水泡開的一種白色如沙粒的團物,有個士兵拿起鐵製的長勺蓋裏滿滿的灰褐的濃汁上去,裏頭有些說不出的小塊塊,她嫌棄的皺皺眉頭,塞北軍營終究是由中原人搭建起來的,夥食也是中原人的吃食。
那些士兵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林沁疑惑的戳阿爾斯楞圓滾滾的肚子:“阿哥,你每日受苦受難,就吃這些,怎麼都不見瘦的?”
阿爾斯楞一巴掌按住林沁下半張臉,林沁嗚嗚掙紮,說不出話,力氣又沒他大,隻能瞪她。
阿爾斯楞警告道:“在軍營裏,謹言慎行些,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招人揍了找我哭。”
林沁撩開尖利的小牙往阿爾斯楞手心軟肉一咬,阿爾斯楞嘶得收回手,鮮紅的血由傷口中流出,她唇齒中嚐到一點濕濡和腥味,輕嗤一聲:“阿哥,我不會輕易掉淚,招了欺負我就打回去。”
李榕輕輕笑了出聲,帶著善意的。
林沁白他一眼,蘊著一點隱秘的心思:“幹嘛?”
李榕說:“你很厲害。”
口吻平淡的、不知是真心還是安撫小孩的四個字,林沁直到端著夥食開飯,心都還是跳的很快。
陽光大咧咧曬在她後背上,她渾身都熱,出了好多汗。
李榕給她遞去帕巾,說是用來林沁本想告訴他,她從不用這些東西,卻出於私心接到手中,指腹的感覺很柔軟,沙沙的,她想聞聞味道,怕看上去太奇怪,又舍不得真的拿它去擦汗,就一直團成團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