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承認自己脆弱的倔強小朋友得到了來自李將軍的台階,她鬆口氣,走上前,士兵已經撤離,隻有李榕留下,她瞥瞥眼,知道他有話說。

火堆的餘光把兩人的背影拉長,如同兩根晃動的草杆子,離開氈包群。

走出一些距離,李榕才開口:“如果是住在草原上,縱使有巡邏隊伍巡視,羅刹人難免會鑽漏子,哪怕這樣的事並不多,可一旦發生在了哪家人身上,都是難以估量的噩耗。”

林沁點點頭,她已然深刻體會。

李榕緩下步子,試著同她說:“但如果是住在新城的民居,就不會發生這種事,因為軍隊就駐守在外城,羅刹人沒漏子可鑽,就不會,也不敢硬來。”

林沁抿嘴,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

她沒有像上回那般抵觸。

托婭曾說過她是一葉障目,她在羅加城生活了十二載,直到近來,才慢慢懂自己的幸,這份幸造就了她的天真,原先諸多淺薄的偏見,已經在親眼所見,親身體會中從腦子裏擦去。

再執拗下去,何嚐不是一種愚昧的傲慢?

林沁歎口氣:“我會幫你遊說,但不保證他們會搬過去。”

“那我等小英雄凱旋?”李榕半開著玩笑。

林沁仰頭,略眯著眼,目光落在李榕眼中,像一隻驕傲的雀,她哼一聲:“阿哥,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遵循我的本心,希望他們去到一個平安的地方,療養,治愈,走出傷痛,繼續生活。”

……

第14章 吃糖

這裏有塞北軍人保護你,你不會再受到傷害。

下半夜,李榕還要巡邏,騎著駿馬離開。

林沁留下,回到火堆邊,其其格環抱住雙腿,呆呆的盯著夜裏的某一處。

耳邊安靜,偶有柴枝燒出的滋啦響。

林沁問:“你不去睡嗎?”

其其格搖頭,苦笑道:“我睡不著了,隻要閉上眼睛,就全是羅刹人搶掠我家的畫麵。......清晰的就好像伸手就能摸到朝我戳來的長戟,手掌鑽心的痛。”

她把手抬起來,控製不住的抖動,掩麵流淚。

火堆邊,沒睡的人不止其其格一個,林沁知道,他們無眠的原因和其其格是相同的。

林沁心頭堵的不行,氈靴無意的摩挲過腳下草地,這是他們的草原啊,怎麼他們生活在這裏,還需要如此提心吊膽。

半晌,林沁開口:“你們之後會搬走嗎?”

其其格沉悶的答:“肯定不會留在此地了。”

“那有想過之後去哪裏嗎?”

其其格吐了口濁氣,迷茫的搖頭:“我不知道。”

她扭頭,正對林沁的麵容,低低的呢喃:“我不知道,林沁。”

林沁輕輕握住她的手,攏住那片脆弱的涼沁:“或許我可以給你一個去處,你明日隨我去看看吧。”

天邊破曉,馬蹄壓淺草。

林沁帶其其格去了正在建造的新城。

目光所及,新城比她上回來更恢弘了,在內城的四麵城牆之外,相隔間寬的民居錯落有致的盤踞在肥沃的土地上。前方還有一道長而廣的外牆在壘磚砌磚,工人們埋頭忙碌,不知有外人到來。

外城有一戶屋簷上飄著綿長的白煙。

林沁在羅加城裏住了許多年,她知道那是有人在廚室燒飯,灶台底下升了柴火,斜斜的屋簷上,一截煙筒就會咕嘟咕嘟往外吐氣,托婭管它叫炊煙。

她心一動,帶著其其格過去,小跑著喊道:“多蘭——”

有婦人拉開柴扉門,探出身子;林沁對上她的臉,咧著笑湊到門前:“阿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