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兩軍相交時的戰鼓般,充斥她腦海。

林沁抬頭,李榕對著她的眼睛,他發覺她的走神,一時也不說話了。

她莫名其妙的,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背在後頭的手晃了一下,濕黏的土紛飛,一條蜿蜒曲折的紅色蟲子啪得落在李榕臉上。

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甚至一點生氣也沒有,他隻是平靜的抬手,撥開粘連盤踞的蟲子,放回地上,紅色的蟲子立馬一拱一拱的鑽洞,跟水似的,很快滲去地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確保它安全後,李榕才說:“這是蚯蚓,它會吃地裏不好的東西,有它在的地方,土壤會很肥,很好養莊稼。”

林沁雙手抱膝,盯著他臉上髒髒的土壤,忽然感歎了一句:“你脾氣真好啊……”要是阿爾斯楞,他們已經在打架了。

“怎麼,想看阿哥生氣啊?”李榕低頭甩了兩下,把土甩掉,再抬眼,眸如星子,目中有一個小小的她,還有身後鋪滿的陽光。

光點落在李榕束發的銀冠上,有點刺眼,林沁目光懸在那上麵,腦袋放空的想了一會兒,居然想不出李榕生氣會是什麼模樣,但她聽老人說,脾氣越好的人,生氣時越可怕,她的眸子攏了攏,直勾勾的看他,答:“想。”

越是老虎的胡須,她越想撩一下,拔一下。

李榕徐徐笑了,眼中閃爍著未名的光澤。

林沁甚至沒有看清李榕是怎麼出手的,一把沙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腦袋上漫開,如暴雨般降落,她激得一下往後蹦,腳踝陷在泥裏,崴了一下,仰天摔進豆芽地裏,纖細的白玉根齊唰唰的折腰,被她壓垮。

李榕連忙拉了她一把,把她扯直了。

林沁蹲在地上,脖頸前探,鼻尖幾乎貼著一顆豆芽,小心翼翼的用手扶起它們,觀察了一會兒,還能站起來,沒壞,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

李榕蹲在林沁身邊,翻過她撐地的手心,拍拍泥土,看她有沒有受傷。林沁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掌心一片辣,黑色束衣之下的身軀比她肖想的還要結實,硬邦邦的。

李榕輕嘶口氣,同她投降:“抱歉,是我玩過了。”

林沁不理他了。兩人繼續行走在縱橫的田間,風從腳邊溜走,李榕走在前頭,忽而問她:“草原長大的姑娘都是你這樣麼?”

林沁:“我怎麼樣了?”

李榕:“剽悍。”

林沁臉被曬得有點紅,她反問:“那京城的男人都是你這樣麼?”

李榕挑起眉稍,學她口吻:“我怎麼樣了?”

你溫柔,矜貴,貌美。……還很厲害啊。

答案一瞬浮出,可縱然有答案,當著李榕麵,也說不出口,林沁隻覺得,若京城男人都跟李榕一樣,那她勢必得去京城走一遭,住上一段時間,好好見見世麵。

她輕抿著唇,一時口幹,沒有吭氣。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林沁不答,李榕忽然傾身,在她麵前壓下一道影子,手指撚過她鼻尖,林沁縮縮鼻子,看到他指腹間粘了點土粒,應當是方才玩鬧的時候弄上去的。

還有肩上,森頭的珠石間……他的動作自然而沒有旖旎,完全是在照顧一個小姑娘,然後站起來,抻了下脖頸,遺憾的道:“本想聽你誇誇我,不想誇我就算了。”

林沁低頭,跟在他後麵,陽光由她的腳踝爬到後背上,拉出一前一後交疊的影子,某一刻,她反應過來,去戳李榕腰側:“哦,原來你是明知故問。”

“我一直覺得你心思很深,不比胡族人,我們比較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