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林沁讀了許多書,書中寫:中原的少年過二十方弱冠,為男人。那人還不是男人,是個少年呐。
林沁捏在碗邊沿的指頭因為用力壓出一道淺淺的月芽彎,她沒接話,仰頭飲盡羊奶,饢也沒吃幾口便起身,催促烏日更達來快點隨她出門。
旭日已經升起,林沁背過身蹬馬時,烏日更達來看到她耳廓紅了一圈。
兩人前後駛出羅加城,這種天時,隻有馬跑起來才能感受到化解熱意的風由身邊呼嘯的吹過,但烏日更達來瞧著林沁耳廓不僅更紅了,紅潮還慢慢往裏蔓延,他納悶:“阿妹,你很熱嗎?”
林沁小臉繃著,很是正直:“不熱。”
烏日更達來:“那你怎麼……”
他尚未講完,被林沁打斷:“阿爹,你是不是很緊張,擔心一會摔跤比賽贏不了,所以話才那麼多?”
烏日更達來撓頭,“沒有哇,你也曉得我一把年紀了,對輸贏沒那麼看重,隻是想跟老朋友切磋一下。”
他被林沁成功帶偏,沒再問下去。
不久便抵達烏耳和特,悠悠白雲下難得充盈著飄蕩的彩旗和擁簇的人群,熱鬧非凡。
烏日更達來和老朋友敘舊去了,林沁拴好馬,端著小身板,獨自穿行在淺草間,似是漫無目的。
倏爾,遼闊的賽場寂靜下來,那些盛裝出席的人們無聲朝側邊撤,讓出由北走來的一條道。
塞北軍營裏,成群結隊的走出許多身著牛皮坎肩和寬大肥褲的男人。
他們來了。
林沁氈靴佇在原處。
此刻的他們褪去一身兵裝,太陽照在他們身上,肌肉散著熱氣,彰顯著男人原始的力量,朝氣鮮活。他們大多尚未結親,又正值年少,有不少女兒家都是光明正大的看他們美好的肉身。
林沁忽然眯起眼,盯著走在阿爾斯楞身旁的那個男人。
相較於胡族壯漢孔武噴張的上身,中原男人似乎天生就要精瘦些,他的肌理勻稱,肩與胳膊連接處突出一塊好看的骨骼,撐起他欣長的身,而且他很白,曬不黑似的,如嶄新的氈包布,又如最近托婭拿回家的那一小袋來自新城結出的米粒,帶著晶瑩的質地,在碧藍的天下,晃得有點紮眼。
精工巧拙,林沁想用這個詞來形容李榕。
她如今不僅是耳熱,鼻熱臉熱哪兒都熱。倏爾,那人也在人群中捕捉到她,就如她能在一堆光膀子兵裏找著他那般。
她呼吸一緊,好似有一株綠芽由她心上的土壤破土而出,慢慢向上伸展,四散,膨得開出一朵白絮。是他帶她在大同見識過的盛開的棉花樹的模樣。
好久沒見麵。
她的手局促地在紅裳上一抓,揉出花瓣堆疊樣的褶皺。
李榕徐徐一笑,紅唇齒白,美得很。
他們相視,林沁下眼臉處的睫毛氤氳輕晃,李榕朝她走來。
下一瞬,林沁腳底打了個轉,驕傲地挺起她的小胸脯,走了。留下李榕略微錯愕地挑起眉稍。
她才不要理不來看她的人!
第22章 撞見
你沒有乖乖來看我。
林沁扭身,穿過一群人,掌心不客氣的揪出一個與她幾乎並齊高的少年:“喂,你幹嘛偷看我?”
孛日帖赤那已經好一段時間沒見林沁了,準確說,是由上回在羅加城裏玩水,她欺負完他,他反抗地跑掉後就再沒見過她了,因此他開口時難免有幾分委屈:“你都不出來玩了。”
“我近來在讀書啊。”
“你撒謊,你哪裏是會讀書的人。”
林沁輕蔑地哼了聲,手拽住他腕子往人群外頭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