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嘴上還強著:“中原人就是油嘴滑舌,講出來的都是借口。”

他嘴角劃過極淺的笑意:“你如今識多少字了?”

“我能識不少字了。”

“那以後我有事傍身,無法回羅加城看你,就寫信告知你,讓你不必徒勞等待,好嗎?”

林沁讀了書,不再是個粗糙的文盲,她敏銳地捕捉到他說的話有點奇怪,他說的是“回羅加城看你”而非“去羅加城看你”,她明白這其中的差別,回是回自己家的回,去是去別人家的去,她偏頭與他相視,李榕目光是平和而直接的,他似是沒覺著不妥當。

林沁眨一下眼,再眨一下眼,心裏有隻小黃鸝雀躍地四處亂飛,吱吱喳喳的叫。

“好。”

阿爾斯楞早已等候多時,遠遠看到兩人走得比螞蟻還慢,他特地起身,拖著沉實的身體,脖頸係圍著層疊如小山巒的五彩綢帶,那些綢帶隨他步調如天女散花般散開,十分打眼:“快點過來。”

板正沉悶的四字,說完一個轉身,數根綢帶刷啦打在林沁身上各處,根本就忽視不了。

林沁:“......”

一家人坐在篝火堆邊吃羊肉宴,林沁餓了大半天了,埋頭苦吃,沒用正眼看阿爾斯楞,阿爾斯楞忽然扯了扯脖頸,被一堆五彩綢帶圍纏著,的確是不舒服,他道:“這夜也是怪熱的。”

林沁奇怪地瞥了阿爾斯楞一眼,她不明白,但李榕明白,他嘴角隱隱掛起笑意。

阿爾斯楞沒辦法了,索性把所有贏得的綢帶團成團往林沁懷裏一扔:“你最近不是學數數了嗎,你數下這裏有多少根綢帶,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念書。”

“誰要數你的臭汗啊!”

林沁跳起來,所有的綢帶原路奉還。

阿爾斯楞:“......”

李榕低頭握拳偷笑。

一旁烏日更達來含蓄地看著自己贏來的綢帶,想著這些也沒什麼好炫耀的,因為林沁就跟托婭一樣,不會接招,阿爾斯楞太過年輕,沉不住氣,這樣不好。

阿爾斯楞也意識到了跟林沁這個人就是雞同鴨講,她是寧死都不會吹捧他一句,終於消停了。

林沁手抓飯吃一半時,許是終於明白過來,手指阿爾斯楞,大聲道:“我知道了,卑鄙小人,你就是故意想用汗熏我!”

她就說怎麼這般奇怪,忽然要她數數。

阿爾斯楞:“……”

烏日更達來:“……”

李榕笑得可樂了。

林沁這才留意到,他脖頸處空無一物,白皙的皮膚下,有淺淺的青絡因他的笑而浮出。

“阿哥,你今日一場摔跤比賽都沒贏嗎?”

這話可說不得,李榕是驕傲少年。

“贏了的。”他輕答。

“可你沒有五彩綢帶。”她疑惑。

“這小子清高,贏了以後拒絕了所有姑娘送上來的五彩綢帶。”阿爾斯楞插了一嘴。

李榕斂了神情,正色說:“我來本就隻是為了在摔跤比賽中與同僚切磋技藝,收姑娘送上來的五彩綢帶,不合適。”

天,他簡直是古板沉腐,中原男人都是這般嗎?

林沁不知道,但林沁有點高興。

林沁爪子一本正經地拍在李榕肩上,收攏捏捏,就像他老捏她手那般,掌心下是他結實的肩膛,徐徐吐道:“阿哥,潔身自好的男人會有好歸宿的。”

李榕沒來由想起這小家夥給孛日帖赤那係的那根綢帶,碧玉色的,如新生的嫩芽一般,蓬勃生機,而孛日帖赤那全然是一個少年情竇初開的模樣。

林沁呢,林沁特意打扮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