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斯樾睨他:“你造訪長公主府不是為了甩掉那幫守城衛麼?”

李榕心想,那不是順便麼?他直言:“在她生長的塞北草原,沒有一間學堂,沒有一個教書先生,她由去年起在一個旅居的漢人老者那裏一筆一畫學習識字,專注勤奮, 學業精進, 下定決定後就由千裏之外前來求學, 她是一個好苗子, 又是真心想學, 我不願她被埋沒。阿樾, 她雖由貧瘠之地來, 但她不是為了學有所成後留京當官,而是為了日後回到滋養她長大的地方,助其興起富強,在如今人人急功近利的朝代,有此心性者不多了。”

“你如此看好她,卻要我出麵舉賢?”

“太傅府上那對兄妹開春也要進宮念太學了,我希望沁沁在宮中是能夠認真學習的,不想她被卷進一些勾心鬥角的事裏,她不適合,也不擅長。”

張斯樾答:“這裏是京城,皇城腳下,你去正陽橋大街轉一圈,遇到的人裏都不乏聰明者,不乏有謀略者,不乏出身微寒者,都不缺她一個。舉賢舉賢,舉的是一個人的德行,恕我無法貿然給出你想要的答案。”

李榕雖遺憾,但也了解張斯樾的為人,他有顧慮,慎重,需要等到他真正了解林沁後,才能下定論。

他對林沁有信心,奈何時間的確迫切。

實在不行,他也隻能在離京前先替林沁選好紫禁城外的學堂。

長公主在臨近傍晚時歸家,李榕搖醒林沁,她頭一回看到長公主,人是有幾分震撼的,她曾在史書中讀過掌權的女帝,莫過於是長公主這種連太陽都要躲到山頭下的姿容了,所過之處,氣勢駭然,林沁承認,這位長公主瞧著好似比她厲害一根小指頭,令她升起強烈的結交之心。

在張斯樾留兩人用晚膳時,林沁卻搶著回絕了。

她輕聲在李榕耳旁說:“小宋獨自在家,會想念我們的。”

李榕拉起她手,同張斯樾告別:“小宋是沁沁父親的故友,沁沁抵京後寄住他家,我們得回去一塊兒用夕食了。”

張斯樾的眼眸徐徐由李榕滑至林沁身上:“是他說的這樣麼?”

“是。”

張斯樾輕點下頜,送兩人出長公主府邸,至府門前,他同李榕道:“阿榕,你囑托我的事,我應下了。”

他看出來這個小姑娘的德行了,明明富有野心想結交長公主,但還是選擇回家看小宋,這樣的人,重情義多過重功名,愛人多過愛權力,日後差不到哪兒去的。

有張斯樾為林沁舉賢,林沁春假後便能進宮念太學了,了卻這一樁大事,李榕眉梢舒展,兩人的手交互牽著,行走在正陽橋大街上,落日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拖展拉長,中間的間隙由寬至窄,在腦袋處輕輕交彙,宛若依偎在一起。

回到宋肖家,他已經燒好飯菜,李榕也留了下來,飯桌旁的盞燈輕輕搖曳,光影昏黃,將大年初一的夜烘得暖融融的,飯桌上是簡單的兩葷一素,餛飩雞,攤蛋餅,三鮮湯,香味撲鼻。

林沁在長身體的時候,吃飯格外認真,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米飯溢滿唇齒間,有點兒堵嗓子,她皺皺眉,眼眸在茶水和三鮮湯之間飄蕩了一下,最後伸手勺了半碗三鮮湯,仰頭幹掉。

相較之下,飯桌上另兩個男人可謂是細嚼慢咽,規矩斯文。

宋肖無意瞥到李榕手背,關心的問:“榕哥兒的手怎麼了?”

李榕右手的血痕結痂了,在白皙的虎口處十分招眼,多虧了林沁咬他時是認真下死手的。他沒抬頭,也沒瞧林沁,用握筷的右手慢條斯理地伸至宋肖眼皮底下,夾了一筷子蛋餅:“小貓撓兒的。”

林沁停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