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其格沉默的想:老大分明是犯臭屁症了,孛日帖赤那才是‘完了完了’那個人,鐵定要挨揍。
果然,林沁回神後,隨手抄起一本靛藍書冊往孛日帖赤那腦門上丟:“你讀過幾日學堂啊,就在這編排我是臆症,你怕是連‘呆瓜’倆字都不曉得怎麼寫。”
孛日帖赤那低頭接住滾落的書冊,給她擺回案桌原處,敦實的身子坐下,小聲嘀咕道:“當初說我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可塑之才哄我去上學的是你,隔幾日嫌我太笨勒令我退學的也是你,好賴話都給你說光了。”
林沁自知理虧,耳根紅著,抓一把昨日由集市買回的果脯幹丟到孛日帖赤那跟前:“吃吃吃,我就不信堵不上你的嘴了。”
那頭,李榕牽馬進內,他剛結束巡邏,束衣染著一身寒露,在林沁身旁坐下,她的手就偷偷伸過來,包住他浸涼的指尖,案桌上,是威儀公堂,隻有他們兩人知曉案桌下的秘密,李榕食指悄然地撓了下林沁柔軟的掌心,視線餘光裏,林沁驀然笑得跟偷了腥的大貓兒似的,哎呀,哎呀,有人果然想她想的不行了!
左側交椅處的孛日帖赤那吃完林沁丟給他那把果脯,傾身再去果盤裏抓時沒留神,雄厚的身軀擦了一下李榕肩膀。
林沁當即不滿道:“孛日帖赤那,你撞人家幹嘛?”
孛日帖赤那鼓著圓圓的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當李將軍是小嬌夫嗎,人家是一軍之主哎,我輕輕碰他一下他會散架不成?何況,我這蚊子咬人的力道,根本不及你小時候一拳過來打我萬分之一疼!”
林沁理直氣壯:“那不一樣。”
孛日帖赤那:“哪不一樣了?哦,人有高低貴賤,他在你心裏是‘高貴’,我在你心裏就是‘低賤’。”
林沁臭不要臉:“本來就是不一樣啊,無論他在外麵再怎麼強悍,關起門來,他都是我的小嬌夫,我疼他唄。”桌底下,林沁黑色氈靴一晃一晃,踢在孛日帖赤那肥褲上,她刁蠻霸道:“在座各位都是我娘家人,你們也得疼他才行啊,尤其是你,孛日帖赤那。”
孛日帖赤那轉而看向李榕,李榕居然不否認,甚至出來打圓場:“我早前受過傷,才好沒多久,她比較怕我舊傷複發,耽誤巡邏,危及塞北安危,你多擔待一下。”
許是男人更了解男人,那一瞬,孛日帖赤那覺得李榕一定是愛慘了林沁,一個男人在女人麵前,總是願意展露他的強大,被誇讚,被注目,被崇拜,何況是李榕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可他給林沁更多的,是包容,是接納,甚至是……寵愛。他的愛含蓄,像洶湧的地下河,滋養起她的城。而林沁呢,如同所有的胡族人一樣,直來直往,藏不住事,她的眼睛看到他就是烏亮烏亮的,根本騙不了人。她的愛坦蕩,像熱烈的陽,時刻照射著他。他們這樣真好啊,應當會一直幸福下去的吧!為了林沁的這份幸福,心寬體胖的孛日帖赤那接受了自己娘家人的身份,又一次原諒了林沁的欺負。
孛日帖赤那:“那好吧。”
林沁直接把盛果脯的盤扯過孛日帖赤那麵前:“你喜歡吃,就多吃點,一會兒我給你去後院抓一把,你兜著去巡城咯。”
孛日帖赤那曉得那是什麼意思,他們是發小,是至交,有些話,不必明說。她每回說了衝話,知道錯了,都會給他帶點東西,他接受了,便是和好。孛日帖赤那挑了顆酸山楂,腮幫嘎巴嘎巴嚼起來。
等了一會兒,托婭也來了,人到齊,圍坐一塊兒談話,腳邊炭盆滋啦滋啦的在灰黑的碳中燒出通紅的火光。
林沁低頭飲了口茶,說:“來年,我想重修羅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