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我們。”
林沁目光仍盯著遠處,她點了點下頜:“嗯。”
等到日暮,阿爾斯楞率隊回來,林沁與多蘭交接過夜裏的巡邏任務,與阿爾斯楞坐在一塊用夕食,他說:“今日全然瞧不見運輸糧草的車隊,不過羅刹還占據著旭日城未撤兵,咱們還是得謹慎些行事,他們慣來偏激,又很恨你,我擔心他們玉石俱焚。你莫不如留守多幾日,等外頭安定了再出去。”
林沁看了阿爾斯楞一眼,輕聲應道:“行。”
阿爾斯楞詫異:“我以為你聽我這樣說勢必要跟我吵一架。”
林沁笑:“我跟你吵什麼架啊,大家都信服我,難道我還需要怕你帶兵幾日便能奪我的權不成?”
阿爾斯楞:“你瞎說什麼,我不會奪你的權。”
林沁補充:“你也奪不了我的權。”
嘿,這家夥說話又開始欠揍了!
不過阿爾斯楞反倒是因著林沁這樣久違的感到寬心。
戰場生活壓抑,仿若將林沁的生機一點點抽幹,令她變得幹癟起來,如同腐朽的老樹,雖然根還紮在土地裏,卻再冒不出綠葉開不出花來,阿爾斯楞怕林沁連話都不想說了,起碼她今日情緒較之以往要好了,李榕不日內便會回來,她有依靠後,應當不會再沉沉鬱鬱。
林沁與阿爾斯楞鬥了一會兒嘴才與他分別,不過片刻後,篝火旁的人散去,氈包外沒了人聲,林沁悄然行出,一路無聲至白日射殺那對母子的曠野處,她扯開男孩身著的長袍,借著月光看見纏繞在他腰上的一摞炸藥,她閡了閡眼皮,胸脯輕喘,鬆了口氣,心忽然又一緊,不對,係炸藥的繩結不對,這是他們自己的炸藥,是其其格後來自己綁上的,這對母子是逃難的流民。
其其格為了讓她好受些,撒了謊。
繃直大半日的肩塌下,林沁嘴唇泛白,沮喪的跌坐在砂石地上,耳旁恍若響起李榕溫潤如羊脂玉的聲音:“當兵的人,手上都有血,我希望佛能寬恕和洗淨我的罪孽。”
她不知道她這輩子還能否洗清罪孽。她好像做錯了什麼,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無論他們是不是不懷好意的人,她都必須阻止他們進入戈壁山群。還有她殺的那些人裏,有多少是征招入伍的壯丁?他們是侵略之人嗎,亦或是受害之人?
林沁眼前如同轉經筒般轉過許多舊事,她懷念起孩提時無憂無慮的時光,下雨天羅加城裏雨水漫灌,他們拿著木盆水瓢一類的器具相互追趕著玩水,就這麼玩上一天也不覺得膩。
所有人都說戰爭要結束了,可孛日帖赤那再也回不來跟她組成一隊人馬去潑另一隊了。
這一刻,林沁對戰爭無比的厭惡,她捂著腹部抑製不住的將早前強塞進胃裏的食物連帶著酸汁嘔吐出來。
她好像病了,但她還不到能病的時候。
林沁擦幹淨嘴巴,踽踽獨走在月光底下。
遠方忽而有馬蹄踏過細密的砂石,林沁警覺地躲去一方斜石後,潛藏在戈壁山群間的值守隊伍亦緊張起來,直至悠遠鳴長的鷹啼劃破夜空,眾人皆鬆下氣,是自己人。
可那信使在分明在營地氈包內休息,來者會是誰?
林沁意識到什麼,幾步行出,驚喜看著由遠及近的人,她算不清多久沒見到他了,生命裏已經太久隻被那些刀光劍影占據,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使命,隻能偶爾來信,她心中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皆有之,想說的話有太多,反而都堵在喉頭說不出來,方才觸碰過屍體的手局促的在衣擺處用力的擦了兩下。
駿馬徐徐收緩馳騁之速,李榕仍是一襲黑色束衣,銀冠換為了更不惹眼的木冠,麵容平靜,似乎當初分別時並無兩樣,隻是他一路風塵仆仆,黑靴難免沾惹了些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