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惱了我,那起子刁奴更往我臉上踩了。老祖宗,您要疼我,就先看看這個再說我。”
鳳姐兒把用度明細單給了老太太,又一筆一筆地把用在下人身上的錢加起來,又比了一下總支出,歎氣道:“您看,屋裏有一半的收入倒用在這些奴才身上了。這還是減了又減才能如此。不說我隻有一大一小兩個丫鬟,就是爺加小廝也才四個伺候的。就這樣,加上人情往來、給哥兒姐兒們請先生和我們幾個的嚼用,就沒有餘銀了。”
鳳姐兒見老祖宗直接看了總賬,又把賈璉如何置辦產業細細道來,並道:“不是我誇口,就二爺的產業也抵得過整個府裏的五分之一了,更何況府裏的產業除去老祖宗的又分成了兩份。可以說,二爺一年的收入不說比得上府裏的五成,也有三成。我們那邊的下人共有一百零八個。我算了一算,這邊最少有三百個,這吃的穿的又比我們那好了一倍不止,也就是說就下人們的花用就比我們翻了六倍。老祖宗,孫媳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府裏早就在吃老本了,等老本吃完了,就要寅吃卯糧了,等卯糧用盡了,也就完了。”
鳳姐兒見老祖宗怔怔的不說話,示意鴛鴦端了茶來,小心翼翼地伺候老祖宗喝下了,才道:“我有幾句話對老祖宗說。”
賈母一手抓緊鳳姐兒,一手揮退下人道:“好孩子,你盡管說。”
鳳姐兒有些激動道:“老祖宗,我是真心為這個家好,才說這句話。依我看,我們這個家竟是叫奴才們搬空了。這外頭好看,不如裏頭充實。別外頭看著轟轟烈烈的,沒幾年就樓塌了。”
賈母歎息道:“我竟不知鬧到這個地步了!”
鳳姐兒進言道:“老祖宗別歎氣,如今還來得及呢。咱們家大姑娘剛封妃,正是得意的時候,這時候退步抽身也沒人敢奈何。您看除去東院和我們院裏,這府裏加上周趙兩位姨娘統共才九位主子,哪裏用得著哪麼些下人。且,下人就是下人,何必把他們供成主子。咱們家不少下人還養著下人呢。這是有麵子的事麼?外頭是好看了,裏子卻沒了。再者,那起子奴才不定怎麼仗著咱家的勢,再外頭胡作非為呢。您看看古往今來,有多少世家大族是因著豪奴縱事而滅門抄家的。”
賈母聽得淚流滿麵,隻道:“這家要敗在我手裏不成。原先我娘家也是這麼著,烈火烹油般鬧了幾年,後頭就敗了,空有個名頭。”
鳳姐叩頭道:“老外家好歹還有個名頭呢。咱們家再這麼鬧下去,怕是名頭都沒了。老祖宗,還望您三思,早作決斷。”
“我是土埋到脖子上的人,沒有不肯的。隻是小的們享受慣了,隻怕不肯。”
鳳姐兒也流淚道:“老祖宗您是一片慈愛之心,隻是慣著他們就是害他們。您能保證他們一輩子金尊玉貴地活著麼?”
“罷罷罷,我這老不死的就做個狠心人吧!好孩子,原是我錯怪你了。你是個心裏有成算的,璉兒娶了你是他的福氣。我冷眼看你這些年隻過著你們的小日子,還以為你把我們拋在了腦後,不想你心裏都記得呢。”
鳳姐道哽咽道:“老祖宗疼了我一場,我怎忍心您的子子孫孫沒個好結果。就是為著您,我也不會撒手不管的。隻是,老祖宗,不是人人都有您這見識、這魄力。恐怕,有些人是寧願爛在溫柔富貴裏。孫媳還想求您一件事。”
鳳姐兒冷著臉、腫著眼睛回了含章院。這院子她才搬進來,就要搬出去。
翌日上午,豐兒就期期艾艾道:“奶奶,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院裏的人說,說您刻薄下人。不是,是老太太說您刻薄寡恩,要二爺休了您。已經去信了,奶奶,已經去信了!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