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這人是當今朝中刑部尚書的侍衛,覃昭。
據樓裏的消息,幾日前刺殺當朝宰相陳珩時,從花括手底下逃掉的那個小廝今夜會在這裏跟他碰麵。為防他透露出什麽對百花樓不利的消息,他們得在兩人碰麵之前解決掉那個小廝。
“走。”花揚輕喝,起身跟了過去。
許是因為兩人扮成了秦淮河畔常見的花娘和小倌,擠在這熙攘的人群中便不甚顯眼。覃昭幾次駐足察看,都沒有發現他們。
兩人很快便跟著他去到了緊靠河岸的一艘畫舫之上。
二月初二龍抬頭。
今夜是金陵一年一度的龍燈節。每到此時,河上便會停靠百艘燈船,首尾相連、蟠尾旋折,宛如江中火龍。遊人可以登船賞燈,小販可以登船做生意。
此時船艙裏正傳來歌樂管弦,和著周圍倚欄言笑的男女,一片聲光淩亂。
兩人跟著覃昭一前一後,越走越深,已然到了河中央。岸邊那些明晃晃的大燈籠,漸漸變成星星火火的一點。
腳下的水波綿延,讓人生出幾分暈眩。
花揚驟然停下腳步。
方才那些刺鼻的脂粉味不見了,空氣中隻有濕漉漉的水草氣息,生冷異常。
常年刀光劍影的直覺迫使她飛快將四周環顧了一圈。發現除了艙內奏樂的歌姬,艙外不知何時起,竟然見不到一個女子。
心裏忽然空了一瞬。一片喧嘩之中,空氣凝滯,似乎有誰屏住了呼吸。
她心頭一凜,下意識去拉麵前的花括,然而五指一撈卻抓了個空。
抬頭之間,隻見花括已經從腰上抽出軟劍,朝著前頭一個從小舟登船的人衝了過去。
“铖——”
是金屬擦掛的刺響,周圍意料之中的沒有聽到女子尖叫。一切都像是早有安排。
“刑部辦案,姑娘快請回避!”
花揚忽覺手臂一緊,被身後一人暴力推開,踉蹌一步到了包圍圈之外……
“……”作為一個刺客,卻被圍捕的人忽略,花揚一時有些百感交集。
可是眼見前頭的暗哨越來越多,一息之間已經把花括那個蠢貨圍了個插翅難飛,那顆不服輸的心好似平靜了一點。
她雖喜殺戮,卻一向討厭麻煩。
今日這樣的場合對於她來說雖不至喪命,但著實也是個不小的麻煩。故而她撇撇嘴,順來小攤上的一塊糖餅,收工。
“師姐!”
身後響起一聲驚天大吼,剛入口的糖餅險些捅到嗓子眼兒。
“師姐救我!”
又是一聲夾雜著啜泣的哀求,聽得花揚牙關一緊,嘴裏的糖塊破碎,發出“喀嚓”一響。那聲音彌漫在周圍這濃黑的夜,顯得格外清脆。
身後開始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官兵的包圍應聲擴大了一圈,將她也生生圍了進去。
“……”早就跟樓裏說過了,她出任務的時候不需要別人協助、也不喜歡有人跟著,怕的就是遇到這種蠢貨。
眼前倏爾一片冷色將漫遊的思緒打斷,花揚仰身一避,隻見一道劍鋒從麵門掠過,快得讓她來不及取劍。
看來這次,刑部是動用了難得一遇的高手。
那隻咬掉一半的糖餅在她嘴裏轉了個圈兒,麵紗上的那雙眼睛忽地流光熠熠。
“師姐!”花括趁得眾人對峙的間隙挪到花揚身邊,顫著聲兒要說話,卻被她一個手勢製止了。
下一刻,官兵齊齊向著兩人攻來。
數道白光如雨而落,花揚閃身一翻,躲到糖餅攤後。繼而隨手抄起小販掛招牌用的長棍,一個空翻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