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汙名(2 / 2)

“諸位大人,”人群之後遠遠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徽帝身邊伺候的大黃門。

他沿著侍衛讓出的一條通道過來,將手中明黃的聖旨一舉,正色道:“跪下聽旨吧。”

說完將聖旨一抖,緩緩展開,朗聲宣讀起來。

徽帝醒了。

不僅如此,他還不知從什麽地方聽說了顧荇之私運軍馬的事情,如今下了一道聖旨,將運馬一事皆數攬到了自己身上。

如此一來,便不再是顧荇之越權運馬,而是得了徽帝口諭辦事。

由此可見,徽帝是鐵了心要包庇顧荇之,扶他上位了。

跪在下方的林淮景已然麵如土色。他自以為是的這一招先發製人,此時徹徹底底的成了個笑話。

“欽此——”

隨著大黃門最後拉長的尾音,此夜之事終是告一段落。

眾人起身相送,大黃門行過顧荇之身邊,側頭輕聲對他道:“皇上尚在病中,一聽是顧侍郎的事,不顧龍體抱恙,立即下了這道聖旨,讓老奴趕緊送來。如此天恩浩蕩,顧侍郎可別讓皇上失望啊。”

顧荇之聞言沉默,對著大黃門俯身再拜了一拜。

鬧劇散場,眾人三三兩兩離開刑部。林淮景離開的時候,與顧荇之對視,冷哼一聲,留下個“咱們走著瞧”的悠長眼神,灰溜溜地上了馬車。

人去堂空,顧荇之這才發現,方才堂審的時候,一直都沒有見到秦澍。想必他將顧荇之帶去刑部之後,就悄悄去了皇宮。

想不到這人也有靠譜的時候。

顧荇之揉了揉額角,輕輕笑了兩聲。

“大人,”福伯舉著燈籠從後麵行了過來,花揚乖乖跟在他身後,把頭埋得低低的。

今夜之事,怕是把她嚇得不輕。

顧荇之見她神情低落,一時心中愧疚更盛,便抬手解了自己身上的氅衣,往她肩上一罩,低低道了句,“回吧。”

*

街道寂靜,唯有馬車轆轆的響動。

回到顧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小姑娘沉默了一路,下車後顧荇之不放心,親自將她送到了房門口。

福伯進去點了燈。顧荇之在門口與她道別,小姑娘拿一雙濕漉漉的眸子瞧他,一副欲言又止、依依不舍的模樣。

才鬧了那樣的事,顧荇之哪敢再連累她。這一回,說一不二的顧侍郎終於心狠了一次,接過她遞來的氅衣,轉身便走了。

顧府的夜晚比別處都沁涼安靜,空闊的回廊上,隻有顧荇之寂寥的腳步。

這條路,他獨自走了二十六年,在見過母親的悲劇後,他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走下去。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倘若能有個人一起走,似乎,也不錯。

他自嘲地輕笑一聲,點燃了室內的燭火。

福伯為他備好了浴水,熱氣氤氳的淨室讓他一直緊繃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顧荇之閉目在浴桶邊靠了一會兒,直到一陣輕緩的敲門聲將他喚醒。

該是福伯給他拿藥來了。

顧荇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起身披水而出。

夜色裏,回廊中,花揚一襲白衣靜立,不知是冷還是緊張,整個人都微微的瑟縮著。她手裏捧著一個小藥箱,見顧荇之來開門,也不敢看他,隻垂著頭將手裏的東西晃了晃。

“我無礙……”

沒等顧荇之把拒絕的話說完,花揚便悶頭紮進了他的寢屋。他的房間陳設簡單,連個能坐人的地方都沒有,花揚隻得往他床上一坐,拍拍手裏的小藥箱,鼓起勇氣,故作凶狠地看向依舊呆立在門口的顧荇之。

顧荇之被她這奶凶的模樣逗笑了,無奈地搖搖頭,反手合上了寢屋的門。

“我真的沒……”不等顧荇之說完,他的袖子又被板著臉的花揚拽住了。

這小姑娘也不知是怎麽了,氣性越來越大。跟他相處也全然不像之前的畏畏縮縮,而是愈發任性隨意起來。

可比起之前的柔弱膽怯,顧荇之更喜歡她現在這肆意張揚的樣子。

他妥協,往床沿邊坐了下來。

對麵的人此刻正蹙著眉、抿著唇,生氣又委屈地看他。她隨後指了指顧荇之的後背,意思是讓他把睡袍脫了。

顧荇之怔住了。

心裏像是有火光穿越,激得他思緒蕩漾,隻覺方才被水汽壓下去的妄念一時竟全都呱噪起來,耳邊也隻剩自己鼓鼓的心跳。

可是花揚沒給他時間深思,眼見顧荇之呆楞不動,幹脆自己上手,將顧荇之轉了個圈兒。

本就微敞的襟口被拉開,顧荇之覺得身後一涼。

而後她微涼的指尖,顫巍巍地覆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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