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淮景漲紅了臉,話到嘴邊輾轉一番,良久才道:“可是如若沒有顧荇之,將來太子登基,吳相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手的東西,憑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來分一杯羹?!”
吳汲的目光暗淡下去,車幔晃晃蕩蕩,陽光從外麵灑進來,落到他紫色朝服的袍裾上,淺淺的一條。
放在膝上的手握了握,他淡淡地道:“因為如今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給的,我從未想過要竊取他的江山。故而無論是什麽,他要,本就是他的。”
林淮景還想再勸,但知道無用,便也就算了,隻是繼續道:“太醫院逃跑的那個刺客已經發現蹤跡了,大理寺正在跟蹤,應當是逃不掉的。”
“嗯,”吳汲應了一聲,撩開車幔,瞥見天邊那抹初升的冷月。
*
同一輪月下,一抹孤影如鬼魅般閃過,在寂寂長街上留下淩亂的腳步。
花添捂住血流不止的腰腹,憑借最後一點清明,閃身靠壁,躲進一堵土牆之後。喘息聲越來越急促,身後的追擊也越來越近。
頭上月的清冷得沒有一點溫度,如森白的刀刃。
隻要跑出這條暗巷,上了大路,她便能混入人群,許是能躲過這一劫。
思及此,她強撐著自己站起來,扶牆往人聲喧嘩的地方踉蹌而去。
然而一拐出暗巷,花添便愣住了。眼前街道雖說喧鬧,但並不是行人常走的內道,而是多用於朝廷官員通行馬車的官道。
路上沒有幾個店鋪,行人也多是各府小廝仆從,她走在其中,著實紮眼。
身後的腳步近了,愈發紛亂。花添忐忑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幾個短打勁裝的男子已經隨她衝出暗巷。他們將頭上的鬥笠往下壓了壓,腳步輕而急地朝她追來。
“看路!”
視野被一輛碩大的馬車擋住,那馬夫持鞭怒喝,車被停在路中央,一時將花添和後麵的幾人阻斷開來。
機會。
多年的任務經驗告訴花添,這許是她今夜脫困的唯一機會。
傷口還在滲血,奔走的腳步也逐漸失力。花添借著頭上那一抹冷月望過去,隻見不遠處一輛馬車正向自己行來。
她咬了咬牙,拽緊腰間的匕首,一躍,從馬車後麵的門衝了進去。
眼前霎時亮起來,車廂裏兩盞油燈隨風晃了晃,對麵的人將目光從手上的書卷中拔出,怔怔地望過來。
花添來不及多想,手中白刃一閃,又準又狠地抵住了他頸側的動脈。
“別動!”
一語畢,她才來得及去看那人的臉。
四目交彙,花添愣住。
因為之前的春獵暗殺,宋毓的畫像她是見過的。沒想到,自己竟在這裏遇到了他。
麵前的人下意識往後避了避,然甫一動,他的背就抵上車壁,退無可退。
那雙桃花眼定定地望過來,不驚不懼,反而淡淡地彎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要我救你?”他漫不經心地挑唇,目光落在她血流如注的腰腹。
脖子上雖然抵著匕首,宋毓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他掀起幔簾,側身往車外瞧了瞧,壓低聲音道:“最近朝廷在緝捕太醫院那一晚行刺之人,那個人……”
他挑了挑下巴,看著走在最前麵的人道:“我若沒記錯,是殿前司新招的,與太醫院那晚的是同一撥。”
“所以……”他轉身看向花添,笑道:“你就是那晚逃掉的刺客吧?”
花添被他的洞察力怔住,一時忘了反應。車外傳來官兵搜查的聲音,想是追殺她的人已經通知了別人。
但她流血太多,實在虛弱,隻能將手裏的匕首再進一寸,道:“我是花揚的師姐。”
對麵的人卻淡漠地笑了笑,“你受這麽重的傷,如今根本無力與我一搏。今夜你若是死在這裏,沒人會知道你是誰的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