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恒笑道:“聖僧看小老兒我是不是有緣人?”巨然將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遍,見個個都眼睛盯著畫兒,生怕錯失了一般,心中暗歎:“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眾生若此,徒呼奈何。”卻見一個少年微微皺眉望了那畫兒一眼,搖搖頭就要離去,巨然著實孤傲,揚聲問道:“這位小施主,見了貧僧的畫兒為何搖頭不悅?小施主莫非是方家,便請賜教!”
錢弘倧好生驚詫,環顧四周,除了自己算是個小施主,其餘都是年歲不輕的,沈清萍與十八娘隻顧在旁邊議論金陵服飾,這兩個人一個自小無有雙親隻知習武殺人,另一個最是討厭針線女紅常習槍棒,對畫兒怕是一竅不通。然而,錢弘倧自己對水墨畫兒也懵懂無知,剛才隻是對這和尚衣著襤褸卻賣畫籌資重塑金身非常不解罷了,哪兒能對這畫作品評挑刺。
華青峰道:“大師,這是我家洪公子。”巨然剛才見錢弘倧錦衣華服,知道非富即貴,以為其人甚是輕佻,但看拓跋恒等人立在少年身後都是一副恭敬的樣子,這些人也大多儒雅不群,便生了幾分好感。
錢弘倧抱拳施禮,道:“大師見諒,幾位先生對大師的畫兒如許推崇,想來必定是好的。隻是在下不通書畫,看不出好壞來”,巨然心中失望,錢弘倧又道:“在下有一逆耳之言,珍玩字畫,古已有之,有人喜愛,有人珍視,本無可厚非。然則,字畫流傳於庶民有什麼用處?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衣裳穿,天下動亂唯有江南歌舞升平,民不聊生者亦有之。佛像金身自當敬重,我佛之所以慈悲,正是因為其救苦救難的心腸,若是將賣畫所得扶危濟困,便是生人活命無數,自是一場大功德。如此一來,縱然不修金身,料想菩薩也是斷斷不會怪罪的。”
巨然臉色微變,道:“小施主真是巧舌如簧,貧僧受教。便將此畫賣與小施主,未知願納否?”錢弘倧苦笑,道:“也罷,在下生受了。”命人取了銀錢給巨然和尚,和尚也不論多少,收拾桌凳便要離去。張禮道:“此畫尚未落款題跋,還請聖僧一並辛苦。”巨然執筆,微一沉吟,在畫紙上寫了幾個大字:層岩叢樹圖,又自懷中摸出一方印章,在畫上作了標記,然後飄然而去。
錢弘倧命人收起《層岩叢樹圖》,道:“諸位先生,奈何僧多粥少,錢某不好厚此薄彼……”十八娘卻道:“既然知道那和尚的落腳之處,不如公子去寺中再買上幾幅,分贈與諸位先生,豈不甚妙?”
拓跋恒道:“姑娘錯矣,世上若隻此一幅,自然珍貴。要是人人都有,還有什麼意味。”張禮也道:“正是如此,公子這一幅畫兒如果世間沒有第二個,縱然有人臨摹假造,其意境筆法也自絕然不同的。姑娘不知書畫中的趣味,莫要臆測。”
沈清萍雖然與十八娘吃些幹醋,但看兩個老頭兒倚老賣老卻是十分地看不慣,扯了扯十八娘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十八娘也是一番好意,老先生怕是會錯了意思。不如這樣,也不叫那和尚還畫這個,另就山水,給先生們都作得一幅,絕不類同,如何?”
錢弘倧見眾人神色尷尬卻又似有意動,遂笑道:“也好,反正在金陵還要盤桓些時日,便向那巨然大師求得些好畫,送與先生們,還請萬萬莫要推辭!”又板著臉向二女言道:“諸位先生都是博學長者,怎可無禮?還不快快向先生們賠個不是?”
十八娘心中羞惱著實不願,被沈清萍拉著向拓跋恒等人福了一福賠了個不是,拓跋恒等人不敢托大,閃身不受。其實幾個老先生與二女在途中相處甚為融洽,拓跋恒爽直之人,知道十八娘和沈清萍都不是矯揉造作的性子,便笑道:“兩位姑娘也是為我等著想,沒有多大的事,這一層便揭過了。”
錢弘倧示意華青峰,華青峰又插科打諢分說了幾句,眾人莞爾一笑,便移步向客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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