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令殿上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古欽想了一想,才道:「二軍對壘多時,倘以兩國主帥互議和事,怕是難保不會又起摩擦,北戩此請確也在理。」
英寡略微沉眉,沖他吩咐道:「從朝中兩製以上文臣中擇一人出邊,便按孟廷輝先前所計,至金峽關外與北戩邀以百十萬錢帛歲貢,圖緩北境戰事。」
古欽低聲一應,抬頭時,目光便朝她打探過來。
中書其他人亦紛紛轉頭望向她。
孟廷輝波瀾不驚地站在最後,坦然迎視他們的目光。
這些目光中的深意令她萬分熟悉,腦中不由自主地就回憶起那一年柳旗禁軍嘩變之時,同樣是在這睿思殿上,同樣是這樣的目光。
樞府這邊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當下紛紛皺起了眉頭。
然而還沒待眾人開口,英寡便一扔手中奏章,冷著臉斬釘截鐵道:「她不行!」
古欽低頭道:「陛下,朝中兩製以上文臣中凡涉軍務者唯孟廷輝一人而已,且孟廷輝又有當年北上平亂的功績,在軍前亦能與禁軍諸將互為所通。孟廷輝才足智多,此計既為她所出,何不由她親上北境促此計成?至金峽關需由潮安北上,孟廷輝出身潮安,倘有急情,勢必比旁人來得更為便宜。
中書其他人紛紛附和。
她輕輕垂眼,將汗濕的手心在官服一側擦了擦。
其實早在方才提議時就已料到,倘從朝中派人出邊議和,想來二府是一定會選自己的。
中書的理由自不必說,論軍務論資力,朝中文臣怕是沒人比她更適合去軍前與敵國議和了;而樞府老將們亦是親眼目睹過她當日是如何諷言趙回的,相比對她出使北境定是信心十足的。
果然,方愷沒過多久便上前道:「陛下,當初柳旗禁軍嘩變何等竦人,孟廷輝人赴亂軍城中亦能不畏不懼、不負皇命,此番北境之險不如當年柳旗,而孟廷輝比當年知事成熟得多,想來必能不辱國體、不負君思。」
英寡眼底怒意層疊,語氣頗重道:「朕方才說了,她不行!」他不耐煩地踱了幾步,又盯向古欽與方愷:「此番北赴軍前不是兒戲,豈能讓她去!」
孟廷輝心口一下跳得比一下快。
想來他是在擔心她的安危。
可他表現得如此明顯,卻讓她愈發緊張起來。
她清清嗓子,終於出聲:「今夜已晚,諸位大人、將軍們都已是連夜未曾好好歇過了,眼下議事恐有疏誤,不若明日再決,陛下以為如何?」
「退殿。」他想也不想便道,語氣極是不善。
眾人無奈,隻得一一退了出去。
她欲留下與他說幾句話,誰知他卻背過身道:「你也退下。」
她聽得出他語氣中的疏冷,心想怕是北麵的這些亂事兒讓他過於疲累,不由噤聲,悄悄地隨人退了出去。
初夏夜風微涼,一觸頰麵,頓時令人清醒了不少。
潮安北路,怎的這次又是潮安北路?
她邁步下階,可腦中不停地滾過自她入樞府後發生的這些事兒。
正旦大朝會、北使、寇禍、外亂、議和……
恍然間她的腳步突然一停。
心裏飛快閃過一念,捕捉不及便已消弭無蹤。
然而腦中卻又浮現出來一個人的名字,久而不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