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至極致,情至濃時。

她隻願待她年老之時,亦能與他白首相望、含笑執手、共寢一穴。

「皇後娘娘。」

身後的女聲突然喚回她的心神,她回頭去望,「何事?」

宮女笑吟吟得呈上來一封邊角泛黃的信件,道:「這是上皇適才吩咐叫奴婢拿來給娘娘看的。」

她有些狐疑地接過來,斥退那宮女,飛快地打開來。

目光慢慢掃過去,這些字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刺眼,直叫她看得眼角都發酸。

良久,她才合上信箋,握在掌心中,輕輕一牽唇。

都已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一直不知道,他對她用情會是如此之深。

信上落款的後麵是景宣元年冬十二月。

那個時候她在做什麼?

她甫入樞府沒多久,日夜盡心學習軍務諸事,忙得焦頭爛額。

可他卻已在打算她與他將來的一切。

包括,北麵的那片廣闊疆域。

當初他一詔割許北麵數路做她一人的封邑,她以為那是他因勢所迫才做的決定,誰曾想早在景宣元年時,他便已決心要以這片疆土來嚐她那亡國破家之殤,以堵住天下眾人之口……繼而冊她為他的皇後。

可他尚未來得及開口,北麵倒先出了事兒。

但真正令她動容的,卻不僅僅是他這藏了許久的心意,而是二位老人竟然允讓了他的這一念頭。

拋去國仇家恨,這江山天下浸染了二人的鮮血汗水,而二人竟能夠如此坦然地重割疆土與前朝敵國皇嗣,若非是深知他對她的愛,又怎會如此豁達和包容?

她想著,不禁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垂柳橋頭,恰見英歡紅唇微揚,正笑望著她的一舉一動。

眼底忽而澀濕一片。

雖是自幼無父無母,可她今生能得到他的愛、能得到他的父母真心相待,是亦足矣。

遠處忽起一陣腳步聲,有內侍急匆匆地跑來,見她坐在近處,不由立即止步,滿頭大汗道:「啟稟皇後娘娘,方才城頭軍司來報,說是……說是遠遠見著黃仗,看樣子竟像是皇上來了。」

孟廷輝詫異萬分,馬上站起身來。

她之所以會獨自帶著三個孩子來西都,就是因他在京中忙得脫不開身,又不好擺駕西幸、徒叫國庫破費一番。

怎的今次卻會跟著她的腳步到西都來?

轉思間,若韜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輕輕拽著她的衣角道:「母後,母後……」

她回頭,見是若韜,臉色不由一柔,輕問道:「何事?」

若韜眼睛笑得彎彎,小聲道:「皇祖母方才同我說,今日可是母後的生辰呢。」

她怔住。

三月初七……

自己竟會忘了,三十年前的這一天,正是她出生之時,也正是他的母皇戲稱要冊她為他的太子妃之時。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終於還是回到了原點。

她曾經以為能得他傾心相付,皆是因自己不懈的努力,殊不知她與他之間的緣分,早就由上天注定了。

她彎唇亦笑,俯下身摸了摸女兒的長髮,輕輕道:「隨母後一同出宮去接父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