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雪重新向程煙綺梳理了整個事件的邏輯,試圖以純粹的邏輯讓她相信自己。
畢竟,她不相信程煙綺這樣一個心思細密的人,完全沒有懷疑過宴遊搜集軍情的真正目的。
而且,若是程煙綺完全不相信自己,大可以直接將自己趕出去,沒有必要再同自己多費口舌。
所以,其實在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前,隻怕程煙綺也已經對宴遊有所懷疑。她需要的隻不過是更有說服力的話語而已。
果不其然,聽完她這番話,程煙綺陷入了長久的思考,片刻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我此前便想過,或許真的會有這麼一天,但卻是不曾想到,這一天來得會如此之快。”
她自嘲地笑了兩聲,搖了搖頭,道:“即便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和宴遊翻臉。”
“你是擔心,和他翻臉之後,書寓中的姑娘們,會被人逼迫就範。”林溪雪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錯,但這隻是其中一個問題。”
“館主究竟有什麼難處,不妨明言,或許我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幫忙?書寓畢竟曾叫人追蹤過你,包括現在也還在為宴遊做事,你為什麼要幫一個敵人?”程煙綺微微蹙眉,似乎並不理解林溪雪的意圖。
“不為什麼,隻因大家都是女子,我自能理解書寓的難處,無非是亂世自保,逼不得已罷了。”
聽聞林溪雪此言,程煙綺的眼中忽然閃過晶瑩,也不知是因為興奮而產生的明光,還是因感到泛起的淚花。
林溪雪見狀,微笑著繼續解釋:“就如同,你理解我為什麼會潛入此地查探,我也理解你們為什麼要為宴遊辦事。”
“所以,如果我解決了你們的難處,你們自然也就沒了為宴遊賣命的理由,那我們不就可以化敵為友了。”
“你”程煙綺忽然有些哽咽,作為書寓的館主,身負上上下下無數人的希冀,也要為眾多姑娘的命運負責,然而平日裏卻很少有人能夠真的理解她。
此刻聽聞林溪雪的這番話,她忽然覺得無比的感動,她不曾想過,這番話居然會從一個現階段還算是敵人的嘴裏說出來。
她抽了抽鼻子,苦笑道:“要解決難處談何容易?”
“你想想看,這書寓中的姑娘們總有老去的一天,到時候她們便不能再接待客人。”
“但是她們將貌美的時代全都奉獻給了書寓,我也不可能棄她們不顧,所以仍是讓她們在書寓之中當嬤嬤,照顧姑娘們的衣食起居。”
“但問題來了,姑娘們的數量大抵是不變的,但嬤嬤們卻越來越多的,而且人的年紀一大,便是百病叢生,診治的費用也是越來越高。”
“漸漸的,書寓已然是入不敷出,全靠宴公子的支持,才勉強維持。”
“到了後來實在是沒辦法,我便想出了每年一次的畫舫詩會,以及上元燈會作為噱頭,親自上陣賺錢。”
“所以說,這個問題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程煙綺隻得苦笑。
林溪雪聽完,瞬間理解了書寓的問題所在。這是一個典型的職業生涯過度短暫,導致組織內部福利製度無法繼續維係的現象。
畢竟姑娘們能接待客人的年紀,自然也就是從十餘歲到二十歲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