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媚娘認了主犯,柳慧娘必當輕判,月娘又可脫奴籍,待宋媚娘刑滿,團聚之日不會少。”薄若幽看完了證供,似替她們三人鬆了口氣似的,又抬眸看向霍危樓,“多虧侯爺仁德,此番對她們網開一麵,若此案由其他人主審,隻因李玉昶為家主,說不定還要罪加二等。”
霍危樓唇角彎了彎,“本侯仁德?”
薄若幽放下證供提筆,一邊寫驗狀一邊點頭,“侯爺說情理法三字,情字是排在頭一位的,由此得見,侯爺亦是至情至性之人。”
霍危樓簡直要為薄若幽的天真笑出聲來,他走至一旁矮榻落座,目光始終落在正對著他的薄若幽身上,“本侯還是頭次聽見這般評價,聽聞坊間人人視本侯為閻羅,官場之上,文武百官對本侯更是敢怒不敢言,本侯背負惡名委屈了多年,若人人能似你這般想,本侯千秋之後,也能少些口誅筆伐之罵名。”
薄若幽筆尖一頓抬眸看霍危樓,便見霍危樓神色憊懶的靠在引枕之上,和平日的他相比,有些不同尋常的矜貴儒雅之感,她蹙眉道:“民女亦覺奇怪,為何先前人人談侯爺色變,許是侯爺位高權重為人所嫉?”
霍危樓揚眉,“哦?你還聽過哪般謠傳?”
薄若幽哪裏敢說,忙繼續寫起驗狀來,口中含糊道:“謠傳說侯爺鐵麵無情罷了……”
霍危樓狹眸看著她,“那你看本侯是鐵麵無情嗎?”
薄若幽忙道:“鐵麵無私本是好的,且侯爺亦非無情之人,若侯爺無情,又怎會對宋媚娘她們網開一麵?”
莫論坊間如何傳他,如今在薄若幽心底,他卻是仁德又公正無私之人,這一念令霍危樓心境大好,便斜倚著身子看薄若幽,見她握筆之姿明秀肅穆,眉眼半斂專心致誌,他便可想見那落在紙上的字必定似她人一般清雅亦不失風骨。
他不言語,她便也不再多言,一時間屋內隻有她落筆疾書的沙沙聲,偶爾燈花“劈啪”一下炸響,卻也分毫難驚擾到她,而窗外江風呼嘯,愈發襯的室內一片靜好。
霍危樓看著她,緩緩將眸子合了上。
薄若幽一邊回想驗屍細節,一邊落筆疾書,待寫完一段方才抬眸,看到霍危樓躺在榻上淺寐起來,她不由有些意外,霍危樓不像是能當著外人睡著之人。
她唇角微動,到底不曾開口,想著霍危樓多半疲累了,便隻想早些寫完退下,然而此驗狀明日便要交予楚州府衙,她亦不敢大意,再寫一段,薄若幽又抬眸看霍危樓,發覺他姿勢未變,呼吸亦是輕緩綿長,是當真睡著了。
薄若幽直了直背脊,人頓時鬆快起來,且想著霍危樓已是睡著,看著霍危樓的目光便也放肆了許多,他肩寬體長,房內矮榻幾乎不夠他躺,且好似猛禽,即便入睡身上亦有些生人勿近之勢,唯獨那張俊臉,沒了迫人目光頗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