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卓然坐的是高鐵,車上的乘客不算少,但都很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列車一到南市,他們就迅速地離開了車站。
他是因為臨下車接了個電話,是彙報尚凡資料的人。本來匆匆回家,就是因為那個家裏情況緊急,讓他不得不放棄舒適愜意的日子趕回去。原本打算一個月就能趕回來,卻沒想到問題遠比他想象的嚴重的多。所以,他不得已推遲了歸期,卻沒想到,居然有人趁他不在南市的時間,用那麼拙劣的手段試圖接近顧爽。用錢轟嗎?用錢能買來感情的話,這個世界還會這麼無情嗎?
他幾乎是接到消息立刻在第一時間坐上高鐵趕了回來。若非當時沒有合適的航班,他還能再快一個小時。
可讓他意外有驚喜的是,居然一出接站口就看到了那個仿佛春日新柳般的小女人,站在那裏,正展開一臉的甜甜的笑。
他片刻眩惑歡喜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因為那個女人的笑居然不是因為他,她隻是在通電話,不知和誰。
他不是沒見過她笑,偶爾爽朗的大笑,大部分時候的嘴角微揚的淡淡笑容,也極少情況下會有嬌嗔的笑,可在他的眼前,無論她怎麼笑,那笑容卻永遠未達眼底,在那層笑容背後,似乎永遠都有一絲抹不去的輕愁,讓他心動,更讓他心疼,讓他恨不能將她攏進自己的羽翼下,小心嗬護。
可,今天他終於看到了這個小女人發自內心的笑,那笑容那麼暖,那麼甜,那麼清亮亮地照耀了冬日陰霾的天空,卻讓他惱怒無比。因為那個他期待已久的笑容居然不是給他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打開了她的心扉,抹去了她臉上的輕愁。
鄭卓然糾結中,顧爽就聽著手機裏顧彬道:“姐,馬上就要到站了,你等我,我馬上就出去了。”
說完,電話掛斷,顧爽隻聽到電話掛斷前,背景裏嘈雜一片,隱約有列車播音的聲音。
這個家夥,虧她剛才還覺著即將大學畢業的顧彬能沉穩多了,可一轉眼就露餡兒了,還是那個毛毛撞撞的樣兒!
搖頭笑笑,顧爽立刻向著出站口走去,全副精力都關注在出站口的通道裏,而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站著的那個高大英挺的身影。
出站口外已經站了不少接站的人,她個子本來就不高,怕站在人群後顧彬看不到,想了想,又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檢票的工作人員身邊。厚著臉皮無視那個胖胖的檢票阿姨的白眼,抻著脖子努力往出站口裏看。
顧彬暑假找了兼職,沒有回來,說起來,她已經一年沒見過弟弟了。平時沒覺得怎樣,這馬上要見麵了,心底的激動和雀躍才提醒她,實在是有些想念了。
很快,大股的人流從車站裏朝著出站口湧出來,原先站在出站口外的人們,不少都迫於人流的洶湧向兩邊散開。反而是顧爽因為站在檢票員阿姨的旁邊,有鐵柵欄當著,沒受到什麼衝擊。
看著衝出來的人流,很大一部分都是返鄉過年的農民工,一個個飽經歲月滄桑的臉上,都帶著即將到家的喜悅和憧憬,那股子盡快見到家人的迫切,讓他們的腳步特別的匆促,一個個都背著大包小裹,那是這些純樸的人帶給親人的節日禮物。顧爽就覺的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這趟列車的大部分乘客就走過去了,接下來,再出來的人群,明顯的衣著整潔了不少,步履也從容了不少,拖著行李箱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剛才那群人擠的太狠,走的又太快,顧爽正猜測著會不會把顧彬漏過去了,就聽到遙遙的一聲歡快的呼喊:“姐,姐,我在這裏!”
聽到這個熟悉而歡快的聲音,顧爽先是一喜,隨後,就覺猛地從心底衝上來一股酸澀。這股酸澀從心底泛起,直衝鼻腔,最後直達眼窩。隻是瞬間,顧爽就紅了眼。
這股濃烈的酸澀,讓顧爽的行動和表情都頓了頓,待她迅速地努力控製了一下情緒後,這才匆匆迎著那個高大健壯的男孩走過去。
“姐!我回來了!”顧彬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朝著顧爽用力地揮舞著,手中還捏著他的車票。
顧爽衝到顧彬身前,眼睛紅紅的,眼淚轉了幾轉終於沒控製住,還是落了下來。
顧彬一看姐姐的眼淚,頓時慌了手腳。大男孩明顯不善於安慰人,慌慌張張地把行李箱一放,笨拙地給顧爽擦著眼淚,一邊幹笑著道:“姐,你這是怎麼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嗬嗬,姐,原來我不知道,我在姐姐心中還是蠻有地位的嘛,我還以為姐姐的心都被寶寶和姐夫霸占了呢……”
聽到‘姐夫’這個詞再一次從顧彬口中說出來,顧爽心底的酸澀更甚。可也正是因為聽到了這個詞,顧爽的理智也慢慢回複。
她用力地吸吸鼻子,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眼裏還有未幹的眼淚,嘴角卻露出一個微笑,瞪著顧彬嗔怪道:“一去就是一年,我還以為你就留在京城不回來了呢!你不知道爸媽年齡大了,都想你嗎?你一年不回來,爸媽和我都惦記著,你一回來還隻顧著開玩笑,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看著姐姐不哭了,開始嘮叨,顧彬反而自如了。賴皮地抱抱姐姐,心中暗暗疑惑,怎麼姐姐瘦了這麼多?女人生完孩子不是都應該變胖嘛?怎麼姐姐反而比結婚前還瘦了?再聯係剛才姐姐見他就哭的樣子,顧彬心裏不由暗生疑竇,難道是陳飛欺負姐姐了?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又被顧彬否決了。陳飛他雖然沒見過幾次,共處的時間也不多,但很談得來,據他旁觀,對姐姐也沒得說。雖然陳飛出身比他家好很多,可能夠為了姐姐放棄家庭的安排,踏踏實實地和姐姐攢錢買房子養寶寶,對顧家的父母也沒得說,不應該欺負姐姐。那麼,就是陳家……
想起陳飛的父母家庭,顧彬的眼睛暗了暗。他們顧家是窮了些,條件是差了點,可他的姐姐是多麼好的女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陳家能夠娶到姐姐做媳婦是他們的幸運,若是讓他知道是他們欺負了姐姐,他總有一天會讓他們知道那樣做的結果。
嘮叨了半天,顧爽才發現顧彬的沉默,急忙住了口,疑惑地看過去:“怎麼了?姐姐說你兩句還惱了?”
顧彬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對上姐姐歉意擔憂的目光,立刻順著顧爽的話,‘幽怨’道:“嘿嘿,姐,是不是當了媽媽的女人都會這麼嘮叨?我怎麼覺得你的嘮叨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以後一定比媽媽還要厲害!”
被顧彬這麼一說,顧爽心裏的酸澀、抱怨統統沒了,忍不住噗哧一笑,接過顧彬手上的小背包,率先向停車場走去。
她心裏當然知道,顧彬如此耍寶不過是逗她開心。是以,走在高高大大的顧彬身邊,她竟然有了一種大半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是親人在身邊可以依靠的感覺,溫暖而安心。
隨著顧爽走進停車場,顧彬後知後覺地驚呼:“姐姐,不要說你還買了車!”
顧爽抬眼看著大驚小怪的弟弟,得意地挑挑眉,笑笑道:“買了,隻是一輛小車,算不上好,代步吧!”
聽顧爽這麼一說,顧彬心下雖然疑惑,也稍稍淡了些。姐姐這些年省吃儉用的,既然能夠買一套新房,再買一輛小型車代步也不算太離譜,畢竟現在的小型車三萬多塊錢就能搞定一輛。
可當他看到一輛嶄新的藍色高爾夫6,還是頂配那種,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雖然他買不起車,但不妨礙他像絕大多數男孩子一樣迷戀車,對於大部分有名的車型價格可都是很熟悉的,這樣一輛車最起碼得15萬以上……這在他心中已經算是非常好的車子了,可聽姐姐說起來,卻很輕鬆的樣子。難道說,姐姐姐夫真的發了意外之財了不成?還是,姐夫終於抵不住生活的清苦毀了他那個家?這其中與姐姐剛才的流淚又有沒有關係呢?
顧爽不知道顧彬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居然想了這麼多,欣喜地跑到車旁,拉開車門,一邊從朱莉懷裏接過撲上來的寶寶,一邊示意朱莉打開後備箱,讓顧彬把行李箱放進去。
“寶寶,這是舅舅哦。叫舅舅!”顧爽抱著寶寶走到放好行李的顧彬身邊,顧彬才從思索中轉過來,看了眼麵容清瘦卻氣色不錯的姐姐,再看白白胖胖明顯營養不錯的寶寶,心裏暗道自己有可能多心了。於是也揚起一臉的笑,接過寶寶一起坐進車裏。
一路上,有朱莉和顧彬兩個開朗的人,加上寶寶的童言稚語,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很快離開了火車站。顧爽早就說和周老太說好了,晚上不回去吃飯。幾個人找了處飯店吃了頓美味又不浪費的晚餐,顧爽就帶著顧彬回了碧榆園的新家。
朱莉猜到顧爽今晚會對顧彬說些什麼,她也沒跟上去,送下顧爽姐弟和寶寶就直接開車離開了。
接到顧彬的電話時,顧爽就已經打算好,直接帶著顧彬來新房子這邊。等她想好怎麼說,把自己的事情告訴顧彬後,再帶著顧彬去溫室和周老太家拜訪不遲。畢竟她離婚的事太過突兀,她怕說出來顧彬一時難以接受,到時候在周老太家做出什麼過激的言行來就不太好了。
見過了顧爽的車,顧彬已經對顧爽的新房子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相信一定比原來的小套房好上很多。可即使如此,當顧彬看到一底一閣的小複式裝修精美的新房後,還是震驚地連連感歎,丟下行李箱直奔屋角的旋轉樓梯,跑到閣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