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官鬆開手,劈頭蓋臉的咒駡:「膽子不小,敢在師長麵前行凶殺人啊!」
俊英勉力用雙手撐住大腿,抬起頭顱,從陳瑋的長靴往上,漫過膝蓋骨,再往上,一排精緻的反光的鈕扣,最後,目光對上陳瑋冰冷的雙眼。
「長官,他們幾個人是流氓販賣人口的團夥,把我從火車上挾持下來,一路運到這裏,原本就是要把我賣掉。」
老東張嘴欲要辯解,劉士官的手槍對過去:「沒叫你說話就閉嘴!」
俊英繼續道:「後來又想著勒索我們家,逼著我聯繫南京那邊,索要巨款。」
「我沒有辦法,長官。」
她的嗓子很啞,透著失血過多的脆弱易折,眼前的畫麵開始不斷重疊分化。
「如果您一定要處置我的話,請把我交給警察局。」
隻要到了警察局,到時候一定會讓她聯繫家裏,隻要能聯繫上大哥,後麵的就不是問題。
陳瑋歪著腦袋打量女青年,驀地哈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像個神經錯亂的瘋子,他的胸腔和背脊不斷的顫動,好似要背過氣了般。
餐廳裏回蕩著怪異的朗笑聲,這聲音停止的毫無預兆,陳瑋從位置上站起來,雙手背後,眼神粘滯又危險。
「在我的地盤,想利用我?」
「你怎麽想的這麽美呢?」
老東和瘦排骨被單獨壓走,宋俊英被扔上陳瑋的座駕,陳瑋丟給她一張白手帕,嫌棄鄙夷道:「擦幹淨點。」
小汽車駛入一道宅巷,在一棟小二層非常不打眼的房子門前停下。
劉士官提著宋俊英的胳膊,陳瑋闊步進來最裏麵的煙室,掀開布簾子停頓了一下:「帶她去換衣服。」
劉士官把俊英交給煙館打掃的婆子,複又回去伺候師長寬衣。
陳瑋歪倒在炕上,手邊一張小方桌,預備好了抽大煙的各種器具。
他打著哈欠道:「去端兩盆冰過來,再弄點吃的。」
師長的胃不好,一天要分食五六餐,廚房裏有專門的人時刻準備著給他弄餐點。
陳瑋吃完飯,困意襲來,手指摸到枕頭下的手槍,讓劉士官守在一邊扇風,這才睡了個飽覺。
一覺睡到太陽落山,劉士官再次張羅著弄來粥點晚餐,陳瑋吃力兩口放下勺子,瞥過去問道:「那個女人呢?」
俊英就著冷水洗了頭澡,換上婆子的舊衣服,上麵是件短衫,下麵配著肥肥的布褲。
腦門上的傷經過了簡單的消毒處理,貼上白紗。
那個婆子把她鎖在一間雜物房裏,俊英尋了處稍微幹淨的木板,躺在上麵昏睡一下午。
及至某個時間點,她在一片絢爛的紅霞中醒來。
俊英從木板上爬了起來,趴在封死的窗戶邊,透過窗縫看外麵的天際。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高聳的石墻,樹木稀少,也就是天際的顔色能入人的眼。
她忽然想起幾年前刺激姨娘上吊的那件事,姨娘的臉她都想不起來是什麽樣了,隻記得當時姨娘失禁,尿了她一脖子。
她又想起照相館的那個小幫工,想起他是怎麽急赤白臉的同自己吵架。
還有火車上她給小孩子把尿,那隻小鶏鶏那麽小,縮成米粒大小,很可愛,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孩子的小物件。
不消一會兒,劉士官從外打開門,領著她去了師長特設的煙室。
門簾撩開,便見年輕的陳師長衣衫不整的半靠在方桌上,他穿著無領的白色綢褂,扣子仍舊密密的扣著,一雙又粗又長的腿彎著起來,這麽熱的天,他還穿著白色的棉襪。
陳瑋單手撐著自己的膝蓋,一手擱在木桌上咚咚咚的敲,跨部分的很開像隻聊賴的土匪。
微眯起的鳳眼裏數不盡的懶散無聊,見俊英進來,哈哈笑道:「還是個挺漂亮的村姑嘛。」
陳瑋朝宋俊英招手,讓她盤腿跪在踏腳板上給他捶腿。
「會燒大煙嗎?」
俊英搖頭,即刻道:「我可以學。」
陳瑋讓劉士官做示範,劉士官用金屬鑷子從煙膏盒裏挑出一小塊黑色土狀物,小心翼翼的抹進煙槍槽口,接著點燃精緻的玻璃外罩酒精燈,將煙槍放在火苗少勻速烤製。
不大不小的煙室裏漸漸彌漫處一股清香,這清香愈發濃厚,讓人似乎悠遊著飄在仙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