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殺掉方偉同後,歐陽明月並未輕鬆多少。

為了不讓歐陽家察覺,她用原主母親留下的嫁妝置辦了幾個鋪子,全放在心腹名下,遇見方偉同之後又掛靠在方家,經營得愈發順利。現在方家產業被一一查封,她的鋪子也未能倖免,一時間竟落到身無分文的窘境。

若是以往也還罷了,歐陽家每月給她撥十兩月銀,擠擠摳摳未嚐不能過活,但她為了發展勢力,拉攏了許多人才,還收養了百十個孤兒,放在另一處莊園內進行訓練。這些都需要極其巨大的開銷才能維持,一旦資金鏈斷裂,她苦心經營的勢力便會土崩瓦解。

現在該怎麼辦?她急得焦頭爛額,不過短短幾天就憔悴得不成樣子。所幸除了方偉同,她還有好幾個備選,找這些人接濟接濟,還能支撐一段時日,但終究不是長遠之道。

「小姐,這個月的木炭又用完了,需得購置一些。方才王管事遞來口信,說莊子裏各項開支都已捉襟見肘,孩子們每天隻吃一頓稀粥,已餓得嗷嗷叫喚了,讓您趕緊想想辦法。」一名丫鬟跪在堂下回稟。

歐陽明月靠坐在軟榻上,一隻手輕輕按揉太陽穴,一隻手不斷敲擊桌麵,表情很是不耐:「餓得嗷嗷叫?哼,當初他們個個都是沿街乞討的孤兒,莫說每天一頓稀粥,便是三、五天吃不上一個冷饅頭也是常事,現在倒金貴起來了。」話落尋思一會兒,擺手道:「告訴他,我很快會把銀兩送去,讓他好歹堅持幾日,莫讓底下人作亂。我這裏還有五十兩白銀,妳回來順便買些銀絲炭備用。放心,我有辦法解決困境。去吧,快去快回。」

丫鬟唯唯應諾,冒著大雪出了門。又有一名長相精幹的老婆子掀簾而入,喜滋滋地說道:「姑娘,白公子遣人給您送了五百兩銀票,還說讓您不用著急,他很快就想辦法接您回京。」

歐陽明月與方偉同的曖昧關係,白漣一概不知,還當她被繼母刁難,無法在歐陽家立足,頓時憐心大起,把所有的私房銀子都送了過來。白家雖然家世清貴,家底兒卻不厚,五百兩已是極限。

歐陽明月對這份心意嗤之以鼻,將銀票隨意扔進妝奩,冷笑道:「五百兩能頂什麼用?還不夠我一日開銷!那麼大一個豪門巨族,沒料竟寒酸至此,說出去也不怕丟人!」話落咬咬牙,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

朝廷想要她的黑火藥?可以,她給便是了,但絕不能讓外人知道她的存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徹底強大起來之前,她不會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她不但有黑火藥,還有手榴彈、手槍等物,每一樣透出去都是極為貴重的籌碼,足夠讓她青雲直上。便是那些人對她心存利用,想著卸磨殺驢又怎樣?她可以慢慢與他們周旋,然後借用他們的資源武裝自己,等自己站穩腳跟,也不知誰是屠刀,誰是蠢驢。思及此處,她穿上男裝,冒著大雪前往勇武侯府拜會。

「你想與攝政王見一麵?」萬俟岩挑高一邊眉毛,對歐陽明月的來意相當吃驚。

小公子斷言此人野心甚大,看來果然沒錯。

「正是,鄙人有兩件禮物想送予王爺,比沙盤更珍貴的禮物。」為免勇武侯推三阻四,歐陽明月及時補充一句。

提到沙盤,她至今還覺得憋屈,本以為那東西能有大用,卻沒料竟絲毫未能橇動勇武侯的心防。怪隻怪那少年來得不巧,且還處處打壓自己,把自己精彩絕倫的兵法展示變成了一場笑話。在少年的襯托下,她竟成了個不長眼的庸才,著實惱人!

萬俟岩思忖片刻,點頭應允,說一聲「稍等」便回房換衣。他脫掉身上的淺灰常服,從箱籠裏找出一件顏色鮮亮的紫金麒麟袍,在丫鬟的伺候下穿戴齊整。

自私銀案過後,京中風平浪靜,故而他已有十日未曾登門攝政王府,也未層得見小公子。想起那人火辣而又直白的愛語,他一麵掐指換算,一麵漲紅了臉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照這麼說,他竟有整整三十載未見小公子,難怪心裏如此難受。

細細撫平衣擺上的摺皺,他斂去眸中癡戀,前往正廳與歐陽明月會合。

二人到達攝政王府,很快被侍從引入前院,指著大雪紛飛中矗立的一座湖心小亭,言道:「王爺與小主子就在亭中賞雪,侯爺請。」

萬俟岩領首,帶著歐陽明月緩緩走去。

歐陽明月此番並非空手而來,左手抱著一個木匣,右手提著一個鐵籠,籠外用厚實的棉布包裹,以免凍僵裏麵的活物。

這湖心亭乃是一密封角亭,隻開了一扇小門,其餘幾麵全用晶瑩剔透的琉璃圍住,嵌入花紋錦繡的黃梨木中,看上去十分精緻典雅。雖然外麵大雪紛飛,滴水成冰,裏麵卻燃著幾個旺盛的火爐,即便開了兩扇小窗,也絲毫不覺得寒冷。

此時攝政王正與一名少年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紅彤彤的小火爐。二人頭挨得極近,似在私語,也不知少年說了什麼,攝政王哈哈大笑起來,捧著少年雙額用力親了幾口。「啵啵啵」的脆響令站在門口的兩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極其尷尬。

所幸萬俟岩見過更香豔旖旎的場麵,很快就回過神來,走上前從容見禮,心情卻黯然失落。歐陽明月來自現代,什麼樣的魑魅魍魎沒見過,也及時斂去驚訝的神色,躬身問安,心中暗暗忖道:難怪攝政王看不上我,原來是個同性戀,真真噁心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