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雪,從初冬到深冬,下了一場又一場。偶爾一個晴天,被褥還未曬熱乎,天色又會驟變,風起雪落。這是溫惜玉度過的,覺得最冷的一個冬天。至於到底是天氣冷,還是心底冷,或是兩者皆有,便是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
從薑韻茹入葬皇陵至今,已經三個月有餘。溫惜玉身上的傷,不說痊愈,總歸也好得七七八八。在那段隻能臥床獨處的一個多月裏,溫惜玉竟會有些感激背後這道總是無法愈合的傷口。因為這道傷口,所以那些寡言少語,湯水不進,淚流不止的日子,看起來都是那麽理所當然。沒有人知道,這一切是來源於溫惜玉心中的荒蕪,而並非身體上的不適。
多好的,借口……
因為身子上的傷沒有什麽大礙了,所以皇帝從一個多月前,就會隔三差五在瑤華宮留宿。這樣的夜晚多了,兩人雖是還有些尷尬,但到底也開始有了默契。多半是皇帝在晚膳後過來,看會兒書,溫惜玉在一邊看書或是繡會兒花,到了時辰,便各自沐浴更衣。皇帝自然是睡床的,不過倒也沒再像新婚之夜那般,讓溫惜玉睡地。櫃子裏溫惜玉備了被褥,皇帝在的日子,便在屋裏的軟榻上將就一夜。雖是沒有床上暖和鬆軟,但是有了火盆和銅捂子,也勉強能睡。兩人很少交談,人前一場戲,人後各行其事。至於新婚之夜的粗暴事件,倒是沒再發生過。
皇帝要早朝,總是起得早。每次溫惜玉起來服侍皇帝更衣,然後送他出去,回來總是睡不著了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溫惜玉的睡眠就變得又淺又少。明明身子很乏,閉眼卻怎麽都睡不著。皇帝是走了,溫惜玉卻還是會回到軟榻上縮一會兒,莫名地不想去靠近那床鋪。皇帝不來瑤華宮的日子,溫惜玉索性連這屋子都不進,改在旁邊本作為書房的地方睡。久而久之,這臥房的床,倒真成了皇帝一個人的專屬。
薑韻茹走了,溫惜玉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於此處的意義。從七八歲的年紀,就有的夢想,被打碎了,偏偏自己連是該傷心遺憾還是該清醒灑脫都不知道,一片混沌。騎虎難下的溫惜玉,看不清讓自己騎上這老虎的感情究竟是什麽。是一種自小的依戀與執念,還是如文淩雪所說,是一種愛,或者,都不再有意義了。溫惜玉陷入一種自我糾結的狀態,每一個觀點與想法,都會被下一個觀點與想法推翻。
該相信什麽?什麽才是對的?溫惜玉已經分不清楚了。如果最大的執念,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麽溫惜玉不敢去想,自己這一生,是否還能有正確的想法,正確的選擇,或者是,正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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